1987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没下下来,李天全从部队复员,回来了。
那天应该是个礼拜天,要不然的话小响就不会是在家里,而应该在学校上课。一大早春秀就催小响起床:“快起了,今天别睡懒觉,赶紧起来把屋里院子扫一扫,你爸马上回来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像扫地洗菜洗碗啥的,小响早会干了。
“哎呀,我都记不清我爸长啥样。”小响一咕噜从床上翻起来:“妈,那咱中午是不是能吃顿好的了?”
“就知道吃,今天中午在你奶奶家吃饭,一大家子一块吃。”
“一大家子啊,二叔、三叔一家子,还有姑姑。好啊,我能和金博还有玉林玩了,好几天都没见他俩了。”金博和玉林是他二叔的两个儿,金博比小响小一岁,玉林比小响小两岁。
春秀开始喂半岁多的小梦,小响则冲到前院的厨房找吃的。
等啊等,自家的黑背狗黑力叫了好几遭了,李天全还没回来。春秀又把蒸好的红薯和馒头放进锅里热了热,等人回来先有口热乎的垫垫肚子。
眼看快到大中午了,有人敲门,春秀嚯的站起来,来的人是却小响的姑姑李杏杏。
李杏杏长发披肩,散落的是恰到好处,头发既没有染,也没有烫,确是一个大波浪卷,黑中带棕,棕中有黄似的洋娃娃头发,配了一副东方美人脸,笔挺的鼻梁,鼻尖突然上翘,眼中带波,笑面如花,穿着那个年代少有的红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白色网球鞋,一进门就说:“嫂子,我哥是不还没到,大家都等着呢!”语调中还是孩子腔,毕竟今年只有16岁。
“也不知道咋回事,上火车前发的电报,说今儿早到,火车站离咱这里也不远,应该快回来了”春秀说,“来杏儿,你进屋坐会儿,说不定马上人就到”
李杏杏说不了,还要回去回话呢。
正说话间,黑力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往门口一看,绿军装,绿军帽,手上拎个迷彩包,肩上背个迷彩包,看着这俩春秀和杏杏:“我回来了!”
春秀还楞在那里,杏杏已经喊着哥,飞跑过去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进了屋,发下东西,春秀给递了水,问饿不饿,先吃点啥,杏杏说别吃了,赶紧直接去老屋,妈都给把猜端桌上呢,一大家都齐了,就等我哥。
春秀说行,让你哥先洗吧脸,看着脸脏的,估计坐了三天火车都没洗脸,你先带小响过去,给爸妈说下人回来了,马上就到。
杏杏嗯了一声,就去拉在那翻迷彩包的小响,小响说你就是我爸爸,咋没见带回来的枪呢?杏杏说赶紧走,回来再找,把小响拉了出来。
跟姑姑到了奶奶家。这恐怕是小响对他们这一大家人的最初记忆了。进门左边和右边分别一间平房,分别住着二叔和三叔,小响冲着左手二叔的屋喊金博玉林,在哪呢?
穿过中间的小院子时,奶奶还在西边厨房炒菜,香气四溢,二婶黄淑惠、三婶鲁九雀一个切菜,一个洗菜。姑姑说人马上到。奶奶说好,正炒热菜呢!
进了最北边的正屋,好家伙,怪不得刚叫金博、玉林,没人应声,原来是三叔不知道从哪抓了个黄鼠狼,用绳子拴了脖子,俩弟弟正在那逗黄鼠狼呢。金博说大哥快来玩。俩弟弟从小响记事起就一直叫他大哥,听起来怪怪的,但就是这么一直叫,听习惯了也就好了。这是小响的二婶坚持让他俩娃这样叫的,说小响是大孙子,就要这样叫。
小响说黄鼠狼有啥好玩,我爸给我带枪回来了,金博玉林回了回头说枪呢?小响说一会儿就拿过来了,自己也凑了过去,这黄鼠狼个头不小,就是瘦。
二叔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小响嘿嘿笑:“来,响娃子,过来抽口烟。”小响做了个鬼脸:“把烟拿一边去,上次骗我抽,把我没呛死!”
说完这句,里屋传来爷爷的笑声:“天满,你一个不给响响教好的!”
二叔叫李天满,“上次天元让响响喝酒呢!”天元是小响三叔。
也在那逗黄鼠狼的三叔天元抬起头说:“抽烟喝酒,男人早学早受益么!”
三婶在外面道:“胡说啥呢,烟酒不知道一个月得花多钱!”
这时姑姑小杏喊哥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