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重新坐下来，在白色模板上打下第一个字之后，她以为那年那月的她重新回来了。

她重新点开那首歌，想要将那些在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一一驱散。

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生活，你想要怎样的生活？

她不知道。但是她想要率先结束她所认为的不合理的一切。那就是她所想到的至为正确的事情。

无休止的加班。每日她下班归家，霓虹灯真是美，美轮美奂，看久了就陷入涡轮的晕眩中，都开始分辨不清是何年何月。她坐上车。和所有的乘客一样，神情疲惫，困倦，同时也冷漠。每个人时不时低头看着手机，偶尔还发出痴痴的笑声。她塞紧耳机。耳机里传出什么声音已经不要紧，要紧的是她需要这些声音去让她没有思考的余地。

“叮咚——”。手机弹出消息提示音。她强打精神打开手机。

“今天做的方案重新做一下，待会我给你发一下调整的细节。”来自上司的消息。与此同时，底下的红点点还提示有别的消息。她翻了许久，几乎在底部才看到来自妈妈的消息。

“囡囡，最近还好吗？”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而且，反正好不好，你都不会太在意。她想。

“挺好的。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她飞快的回复。

上一轮好好的休息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呢？她想。连续两个月以来，几乎没有停歇的地步。忙得不可开交，往往都是直接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趴下就睡着。一醒来，天都亮了。她直接去洗手间换下衣服，简单梳洗一下，喷上随身携带的香水。

但是眼底下的浮肿和黑眼圈没有说谎。

她很累了。

回到家，Lee在玩游戏。听见动静，他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投入到跳动的人物中。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挽起袖管，拿出冰箱里的蔬菜，打算做饭。

“艹！”他闷声低吼一句。然后把网页关了。她在厨房听到了，她原以为他会走到她的身边，给她一个拥抱。

可是没有。她知道，他应该是在看漫画或者是NBA球赛。

在一起到底多久了呢？她试着努力想，大概是五六年了。她理不清头绪。只是清楚记得，他们是在一次线下活动认识的。

他们都是那个论坛的爱好者，论坛常常会组织线下活动，那次的线下活动是关于电影的。那么多电影，黑白的，彩色的，科幻的，文艺的。这一群自诩品味不俗的人，重新聚集在一起，讨论电影，言笑宴宴，好像这样就能对抗住所有来自现实世界的庸俗不堪一样。

她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电影海报墙那边，一张一张的看，看完了就停留片刻，不说话，也没有伴侣。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她看到了《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海报，画面的大叔留着胡须茬，天真的表情让人爱怜，小女孩的神情冷漠又脆弱。“Iwanttoloveordeath.”他在她身边低声说。

她回头，看到他，笑着的面孔陌生，完全不会有让她记得的可能。只是嘴角的酒窝迷人，和霓虹灯一样，温暖又迷幻。

真是虚假。

其实认识就是这么回事，从陌生，到相识，到逐渐的深入交流。如果有好感，所有的指向都避不开的，必定是相恋了。如若没有，那就是没有缘。她从来都是这么认定，即便她不是信教的人，但是她很笃定的相信人的感情指向。

这和玛婷达的表白，其实异曲同工。

于是没有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她后来有问，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和她在一起。他说，就是感觉到了。你不知道，你在那里看海报的样子，多么的落魄。而那些人，那些在谈天说地那么热烈的人，大抵都不是真的知道，这些电影彻头彻尾的落魄了。

她笑。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他们都不是浪漫的人。各自忙碌，相安无事。周末聚聚，有时逛逛。他看着她爬墙，爬进废墟里拍照的身影，像是许多年前都没有见过的故人，烂漫肆意的样子。他从来都不试图去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有没有让她真的觉得开心，只是看她一日日的胡闹。

也一日日的看她的淡漠。

她将炒好的菜端了出来，“收拾碗筷吧，要吃饭了。”他闷闷的应了一声。他说，你今天怎么又回那么晚。上司说，方案没有过，让我再改改。她不紧不慢的回答。

她重新坐在电脑前，已经是十一点。他在旁边贴心说了一句，快睡了，明天才弄。她没有理会他，关了灯，捧着电脑就出去了。

到底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身旁的烟灰缸都堆满了烟头。

回到卧室，他翻了个身。她以为吵醒到他，更是放慢了脚步。

“如果做得不开心，就辞职吧。天天这样忙也不是办法。”黑暗中他的声音传过来。她想，我也想啊。但是事实上呢？

她没有回答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