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意义,
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而成长的定义,
大概就是对于不再勇敢的自己慢慢释怀。
——正文预警
以前她不太明白,现在好像有一点懂了。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都应该在岁月之中学着去接受并不如意的事儿,也应该在岁月之中学着与没有缘分的人慢慢释怀,慢慢跟自己,也跟别人和解。
又是一年初夏,也又是一年奥运季了。今年的意大利之旅也是她回来之后要参加的第一场大型比赛,对于张舒禾来说,这场奥运,不是她一个人的比赛,更是最初的信仰。
不过,因为和许正清的事情,弄得混双进程稍稍有点不太顺利。知道他俩事情的人不多,说白了,球队里除了马思远,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
总之就是现在两个人一起练习混双的时候,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停!”樊振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皱着眉头又一次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张舒禾甩了甩利落的短发,额前被汗水浸透的刘海在空气中甩起了个小小的弧度。
“不是我说,你俩是刚认识吗?也不啊,这不都二十年了?”樊振东插着腰,一脸凝重地站起来对着两个人说着。
“正清,朝朝的胳膊是被烫过的铁吗?那碰一下就缩回去了?那就连拍子也不要了呗。”张舒禾站在旁边一脸尴尬,樊振东一转头又冲着她道,“还有你,本来之前就告诉过你,两个人一起打比赛,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信任,你再看看你,你觉得你俩的配合算得上你信任他吗?”
“对不起,教练。”张舒禾低着头,听到身边的人熟悉的声音响起,内心五味陈杂。
“离着比赛还有不到两个月,你俩要是不行,我大可以向上边儿请示,大把大把的人想上,不是只有你俩才行。”两个人乖乖地站在一排,接受着樊振东的训话。
“最好赶紧给我把状态调整过来,实在不行,你俩也别打了,听到没!”
“听到了。”
“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一齐响起来,认错态度良好。
“行了,今天状态不好,先把状态调整过来,这是你俩的事儿,平时没事儿干给我好好琢磨琢磨。”
送走了樊振东,张舒禾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转身看见靠在球台上的许正清,刚刚调整过来的状态又一下子蔫儿了。
“什么时候剪的头发?”少年低沉的嗓音响起来,张舒禾抬眼看了他一眼,许正清依然保持着靠在球台的动作,眼神盯着地板。
“前几天。”她的心情也不太好过,两个人的感情实在是像一团乱麻一样,堵在心头,怎么也解不开。
“我…”
“比赛是比赛,我们的事情是我们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最重要的我们的混双,除去感情的事,我们还是最默契的搭档。”许正清把手里的球拍轻轻放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的眉眼认真地说道,言语之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忽略的冷漠。
张舒禾被迫承受着眼前人略带审视的目光,轻轻皱了皱眉头,她想说点什么,张了长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对于马思远,她已经在慢慢放下了,耿耿于怀的并不是这个曾经爱而不得的人,而是那么些年以来小心翼翼的付出。
可对于眼前冷漠的少年,她实在是有些如鲠在喉。那也是两个人实打实的两年,是她人生暗淡低谷里照进来的一束光,是陪她度过伤痛给她陪伴的一束光。
她的内心,好像在有什么东西悄悄萌芽却又在她不经意间溜走。
“你说得对,我们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你别有顾虑,打完这场比赛,我会跟上面申请给你重新找搭档的。平心而论,我们的这个状态,确实不适合再搭混双了。”张舒禾死死地攥了攥球拍,冲着他勉强笑了笑。
许正清没说话,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弹,瘦削的肩膀在听到她的话语之后抖了抖,抿了抿唇,“好。那我提前祝你找到一个好搭档。”
午后的的阳光从玻璃窗洒下来,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身上,蓬松的黑发,在那一瞬间好像会发光一般。
“那我们开始吧。”
很快,训练室里又响起了乒乓球掉落在木地板地噼里啪啦的声音。
……
“要吃个苹果吗?”张舒熠坐在椅子上,随手拿了个苹果。
“你别忙了,一会儿他们就来收拾东西了。”江颜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脸色有些缓和。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张舒熠低着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江颜看着他自责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我愿意的,阿熠,我愿意的。为了你的比赛,为了你的前途,我是自愿的。”
他更加难受,“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没必要这样糟践自己。”
江颜低了低头,放下了搭在他脸上的手,“你还是忘不了她吗?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跟她就是吗?”
“她说得对,我一直都很幼稚,承担不起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责任。所以,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直到你想离开为止。”
江颜看着眼前憔悴了好多的人,心底又是一顿悲春伤秋,她闭了闭眼,“你爱过我吗?”
良久,身边的人的声音才传过来,“对不起…”
她偏了偏了头,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掉到了枕头上,“那我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
“对不起…”
他再没有别的话语,只是一味地说着对不起。
他曾经,少不更事,肆意妄为。空有皮囊和勇气的少年招惹了很多人,裴允妮就是其中一位,也是他年少时光里最璀璨的一颗星。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在哈尔滨的队里训练,冰刀之上挥舞着独属于他的梦想,在那里,他遇见了同样在冰面舞蹈的裴允妮,少年的爱意汹涌而又热烈,他在感情上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却折在了这次的心动上。
“姐姐,你好呀。”张舒熠在观众席上等了又等,终于等到换好衣服的裴允妮出来,殷勤地凑上去打着招呼。
裴允妮拿着外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借过。”
“姐姐,你刚才太厉害了,那个圈转的,简直太完美了,我知道在你们花样滑冰里是一个超难的动作。”张舒熠凑在她旁边跟着裴允妮走路的节奏,一边点评着她刚刚的动作。
“你懂花滑?”急急忙忙往前走着的女孩儿听到他嘴里点评的话语步子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当然,我懂得可比你多。”张舒熠冲她眨了眨明亮的桃花眼,故作神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裴允妮伸出手,把他往外推了推,“那你在说说,那个动作怎么好了?”
“嗯…”他抿了抿嘴唇,迅速地凑近女孩儿的耳朵,呼了口热气,“好就好在你太漂亮了。”在裴允妮举起手想要抽他脸的时候,张舒熠迅速地转身跑走了,“姐姐,我叫张舒熠,张!舒!熠!”
“一定要记住了!”
那个时候,裴允妮满脸通红,不过,她确实记住了他的名字,后来那段在哈尔滨寂寂无名只能往死里训练的日子里,都是这个人在陪他,即使后来两个人撕破脸,不再来往,她也一刻都不曾忘记他。
在感情这方面,张舒熠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风流成性的少年,在最美丽的年纪里肆意妄为,跟别人谈恋爱不一样,他只喜欢漂亮的。
一见钟情的新鲜感跟他对短道速滑的长情似乎并不相似,当周围的朋友都以为这次又是三天热度的时候,他一个人越挫越勇坚持了一个多月。
一个月里,整个花滑队伍里的人都知道短道速滑的张舒熠在追裴允妮。
“诶,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个人在追裴允妮诶,一个月了,天天在送花。”
“是吗?裴允妮?不是吧,她还不够出名儿吗?名声都臭成什么样儿了,竟然还有人追她?不会又是什么大金主吧。”
“谁知道呢,人家长的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她一堆拿不出手的丑事儿。”
裴允妮站在更衣室里,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连看也没看两眼眼前两个说她坏话的人。
看到她出来,张舒熠拿着手里的花儿笑嘻嘻地凑过去,“我瞧着裴小姐今天不开心呀?”
“你话很多。”她没接张舒熠递过来的花,躲过他的接触,一个人径直往前走了,“你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不喜欢你。”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并没有把裴允妮的拒绝放在心上,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你放开我,我不去。”
“那行,不去就答应做我女朋友吧。”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被拒绝该有的样子。
裴允妮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有病?”
“别的先别说,跟我去个地方,去了之后我立刻马上走,行不?”
冰城的夜市儿人来人往,张舒熠美名其曰要拉着她的手,不然会被冲散。
“喏,尝尝看。”他扎了一块儿臭豆腐送到她嘴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这个臭豆腐非常神奇,会把不开心的孩子变得很开心。”
裴允妮的眼睛酸了酸,吸了吸鼻子,“我没有不开心。”
“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我要保持身材,会变胖。”
“一块儿而已,实在不行一会儿我坐车,你跑着回去。”
“……”
那块一点儿也不正宗的臭豆腐是她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臭豆腐了,也是在那个夜晚,他们在一起了,在一个充满臭豆腐味道里的吻。
并不美好,也并不浪漫,但却成了她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