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诚〈孟子〉学习笔记537，12-8-3，告子章句下8-3》

【＂周公之封於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今天是丁酉年癸丑月戊戌日，冬月二十，2018年1月6日星期六。

儉，是止而不過之意，是節制的意思。

上一節講了天子千里和諸侯百里，道理的精要在於禮治天下。

這一節接着說這事兒。

孟子說，諸侯国的疆域規制為百里見方，這個規制通行於天下，一視而同仁，就拿齊魯两國為例即知。

當年，周武王弟弟周公，以至亲關係，以忠誠輔助的業績，似乎應該多給一點兒，而事實上，将周公封於魯國，地方也不過百里見方。當時，并非地方不够分，之所以有所限制而不得逾越的道理就是禮法精神，足够守擭魯國的典籍，即，尊賢乐道，禮待士人，文化繁荣，文献完备。物质文明和文化精神并兴，同時，克制和警惕擴張的欲望，做到有所限制，有所敬畏，止於至善。

這一點必然不同於今天资本世界的逻辑。我想，這不是古今之别，不是生産力之别，更不是东西方之别，其本質區别是，這是两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觀。

再一點，儒家文化＂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絶非出於＂今必不如古＂的泥古思想。

孔子可是勇闖天涯、周游列國十四年的热血汉子啊！中途那么多的隐士高人劝他放弃，甚至讥笑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從来不為所動，對這樣一位銳意進取奮斗終生的斗士，扣上一頂泥古思想和怀旧情怀的帽子，這是多么幼稚的思维方式啊！贴标签是方便的做法，也是无知和强横的表现。

再者說了，文王、武王、周公創下禮治天下的規制，絶不是温室里的成果，而是自文王的祖父太王避狄戎到岐山开始，曆經文王之父大王、文王、文王之子武王和周公，共四代人持續奮斗的成果，你説他們是简单的理想主義，僵硬的泥古思维，説得過去嗎？

那樣一個視天地人為一體，視天下為一家的世界，今天的我們是回不去了，但不等於因此就應該忽略甚至放弃尊敬之情，理智的做法恐怕是懷著＂雖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心情，反思當下，指导作為，少舉事，做正事。

言帰正传。

太公从周文王时代至武王伐纣，一直被尊为尚父，既是第一謀士，又是三軍统帅，似乎也應該多分一點吧，而事實上，将他封於齊國，地方也不過百里見方。同理，并非地方不够分，之所以有所限制而不得逾越的道理，其核心還是禮法精神，即，物质文明和文化精神并兴，同時，克制和警惕擴張的欲望，做到有所限制，有所敬畏，止於至善。

如果説這種禮法精神純粹是一種保守主義，安於現状不思進取，也是淺人思维的無知妄語。

换個角度看這個問题，我們的生活从天下到世界，从世界到星球，从星球到太空，仿佛翻着番儿的擴大，但基本逻辑并没有本质的變化，只是立足点不同了而已，就好像我们站在地球看太阳，它確實是绕着地球转的，之所以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他使用了一个假設，就是把觀测點从地球外溢到太空中。由此，世界的事實照舊，人的世界卻從此颠覆了。

所以，禮法精神反映的世界，并不是人们以为的保守，那是你说的，不是事實，事實是，在那個世界里有今天的大部分人没有看到的另一個真實的世界。

對於那個世界，我想象到的词语是＂循环＂，顯然，這個词语并不是很准確，因為還有不間斷的生成，所以，从這個意義上説，＂循环＂不是最准確的词语。之所以使用＂循环＂，意义在于对冲现今世界里无所不在的＂进步＂思想，进步没啥錯，錯的是单线条思维模式中的进步。冲破這種所謂的進步觀的思維牢笼，就能做出這樣一种假設：他們的世界，是一個终始相繼的大宇宙，循环往复又生成不已，比現在的哈勃望远镜看到的世界還要遠，無始無終卻并不因此令人感到绝望。道在其中。那么，就不见得今必勝古或古必勝今，古今并不應該成为关注的焦点，焦点應該在於道，而非古今誰比誰更高，比古今的，都是不知道自己跑题的人。

言帰正传。

孟子说，天子并没有多分一些给二位功勋卓著的功臣，周公和太公也没有伸手要求武王发挥亲贤精神，论功行赏，提出多分一点的要求，這是上下尊禮，共同领会到了禮法精神的核心价值，這是齊魯两國的故事。

如此，則先人受了百里之地，后人当守百里之地，以維擭先輩的精神和價值觀為己任。現在的魯国已经是五百里見方了，怎么来的？兼并小国，重组疆域。如果有圣王出现，魯國的疆域是應該削减之列呢？還是應該增加之列呢？用必然裁削之地，去攻打兼并其他的城邦，顯然是多舉一事而已，可行性又在哪里呢？

真正的英雄是在一个基本的價值觀上努力奋斗和坚持不懈。對於他們來說，時間是唯一始终在场的法官。

下節继续。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著

《资治通鉴直解》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孟子正义》焦循著

《孟子与滕文公、告子》南怀瑾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