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去重庆,不是什么好选择。
你是个不识货的,对于过山车样的公交,跨江而过的索道,穿楼而过的轻轨,还有火辣的美食都不曾生出多少流连爱慕之情。不过最后你还是拜倒在它夜行的锦衣之下,还好,你终是拜倒在了它的夜行锦衣之下。
向往山城夜景已久,由是在太阳公公大方往火炉里加柴的下午,你就到了观景台。雨到底还是没有下,人声渐渐嘈杂起来,你心底的最后一丝期盼消弭殆尽。狭小的平台上人头攒动,权衡一下你还是离开了。你摇头,好景致像糖吸引蚂蚁一样吸引着人群,而远离人群的代价是逊色不少的风景,两害相权只有择其轻者。你总算寻得一个角落,树木不尽力遮挡,虫鸣鸟语盖过人声。
扔下了累赘的相机却赶不走垂涎的蚊虫,你只有在潮热的空气里自暴自弃地重复心静则凉。天空暗下来,弥漫城市的雾气无声改变颜色,烟灰、暗蓝、藏青、浓黑。你等待灯火点燃,就像等待一个姑娘梳妆一样,画眼描眉,点唇挽发,一举一动处处风情。不由笑自己,到底还是被美色晃花了眼,明明白日里还坐怀不乱来着。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你历来不信谁是归人,无非百代过客,终归了无痕迹。可那个当下你清晰地意识到你们是有关系的,并非冷眼旁观,这座城是认得你的。你察觉到每一盏灯的跳跃,每一辆车的行进,甚至行人的影子和风的气味。你说,认识一座城市,这种感觉很奇妙——大抵就是你无意间看进了她的眼睛,而那里正好映出你窥探的目光。你说,这种认识,不看认不认得路,不论服不服得水土,甚至不说喜不喜欢,只因为有一瞬间,你特别想跟她道一声“你好”,你知道她在看着你,她听到了你的声音,甚至读得懂你纷乱的思绪。你突然就对这一切深信不疑,恨不能对着她流下泪来,就像你童年时对着鱼缸里那条不说话的小鱼一样。你确信是这座城市向你表达了这一切,而不是发生在你脑子里的臆想。你想,倾盖如故,大约就是这样了。
我笑你荒唐,你不信,你说你分明听得到她在说,“你好”。
可钢筋水泥的城市哪里会认得你?那不过是我在说话,不过是,因为你忘记自己很久了而已。
“嘿,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