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龙……龙皇哥？你们当年打比赛的时候，竟然还会打起架来？”

披着长袖外套的“圆球”张大自己的嘴巴，放下自己手中的玻璃杯，紧紧的盯住江攀龙的脸。玻璃杯中的香蕉牛奶剧烈地摇晃两下，差一点从杯口洒出来。

坐在“圆球”身边的另外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也把自己手中的纸杯平放到自己身边的桌子上。装在他们两人的杯子中的，都是热饮。其中一杯是黑咖啡，另外一杯则是蜂蜜柚子茶。两个纸杯中都冒出袅袅热气。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黄沙老板的店里，竟然藏着好几个王八蛋。”

江攀龙从电脑桌前方的沙发上站起来，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圆球”圆滚滚的脑袋。

“当时的我，还不像现在这样。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没办法忍耐。”

“那个叫黄沙的老板，管不住他自己店里面的玩家吗？连作弊都管不住？”

说话的，是坐在“圆球”正对面的小男生。他轻轻地用双手捧住盛放黑咖啡的纸杯，双手的掌心反复在滚烫的纸杯边缘摩挲，像是在取暖。穿在瘦弱的他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明显要比胖胖的“圆球”身上的衣物更厚一些。

“对啊。后来，我们大家才知道，和我动手的那几个人，都是那边的混混，压根就不是正经玩家。那几个混混虽然会玩一些卡牌游戏，但他们主要玩的，都是些不正当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黄沙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找过来参赛。总之，自从那件事传出去之后，没过多长时间，黄沙的那家店就倒闭了。据说，他现在好像是在另外一家比较大的综合性桌游店里面给别人当店员。”

江攀龙转过头，向两扇窗户看去，随后仔细打量位于一楼隔层下方的顾客们。看到顾客们杯中的饮料都还算比较充裕，他又把脑袋转回来，看向坐在电脑桌边缘听他讲故事的三个半大小子。

“那家综合性桌游店也是在今年春天才正式拿到极战王官方的正版代理授权的，仅仅比我这个店早一个季度。自从黄沙的店被剥夺代理权之后，他们那边的极战王圈子几乎一直都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哦……”长着一张长脸的小男生捧起自己的那一杯蜂蜜柚子茶，轻轻地啜饮一口，“那么，龙皇哥，你们自己有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呢？你和你当时的女朋友……吵架吵得很厉害吗？”

江攀龙扭过头，看向长脸小男生充满疑惑的双眼，轻轻摇摇头，并呼出一口气，张开右手，用右手抓住被重新修补好的皮制沙发的顶端，用力捏。

“也不算很厉害。”

长脸小男生立刻低下头，不再问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喝自己的那杯蜂蜜柚子茶。江攀龙的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对自己不欢迎的人下逐客令一般。他能够感觉到，江攀龙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

“圆球，冰凌，Steven，”江攀龙转动自己面前的皮制沙发，让沙发重新对准电脑桌左侧正处于开机状态的电脑，“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当年和别人发生那些冲突，都是迫不得已。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一点，你们应该能明白吧？”

“我明白的，龙皇哥。”

“圆球”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极战王官方APP。和江攀龙的手机不同，他手机上的APP图案很多，多到几乎能够把整个屏幕完全填满。大多数的APP图标都是手机游戏或者各种视频和在线直播软件，极战王官方APP在其中显得有些不起眼。他打开APP，并打开官方论坛页面，迅速地找出江攀龙的账号在论坛上发布的帖子列表。

捧着一杯黑咖啡的“冰凌”和刚刚放下纸杯的“Steven”都露出好奇的表情，看向“圆球”的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是江攀龙当年发布的那个分享卡组的帖子。时过境迁，那个帖子早已变成无人再回复的“坟帖”，最近的一条回复也发布于一年前。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个帖子的“楼层”数目已经变得不完整，大量的回复以及针对它们而回复的“楼中楼”都已被删除。整个帖子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争吵或者互相辱骂、讽刺、挖苦的痕迹。

“从我们几个开始玩的时候开始，官方就已经开始规范论坛的发言秩序了。现在，谁要是再敢在论坛上骂人、乱喷，他就等着被封号吧。”

“圆球”露出略微有一点傻气也有一点可爱的笑容，看向江攀龙。

“没错，”江攀龙笑着点头，但随即又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而且，如果有谁在官方举办的比赛中作弊，只要他被抓到，第一次，禁赛一年；第二次，终身禁赛。在我的店里，也一样。如果有谁敢在我办的正式比赛上作弊，或者偷店里的东西，那个人再也休想踏进我的店门。这一点，对任何一个人都一样。你们能明白吧？”

“明白！”三个半大小子同时微笑着点头。

“吼——”

“吱嘎——”

低沉的龙啸声和店门的磨擦声先后响起。随之响起的，是至少来自两个人的脚步声。

“哦？又有人来？”

江攀龙立刻转过身，穿过黑玻璃门，向楼梯口走去。三个半大小子立刻转过身，拾起放在自己手边的卡盒，准备开始打牌。“圆球”和“冰凌”面对面坐好，分别从自己的卡盒里掏出卡组和骰子。“Steven”则拿起自己的卡盒，向坐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桌位上的两名玩家走去。其中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玩家向他点头，表示接受他的挑战。

“不会吧？龙皇老板的店是在二楼吗？怎么会有这么长的楼梯？”

“这应该是……因为……和旁边的那家店铺挨着……吧？”

江攀龙走到铁栏杆边缘，伸出脑袋，向楼梯口上一看，忍不住笑出来。正在爬楼梯的两位客人都拥有相对比较特殊——或者可以说是奇葩的相貌，令大多数人看过一眼便难以忘记。体型稍微强壮一点的玩家长着一个硕大而宽阔的额头，看上去有点中国传统神话中的老神仙的风格，每往上爬一步，额头就前后摇晃一下；另一个稍微瘦削一点的玩家则长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朝天鼻，黑洞洞的鼻孔径直向前张开。两个人一边爬楼梯一边对话，看上去实在有些滑稽。

“欢迎！欢迎！”

“哎呀！龙皇老板！”

大额头玩家和朝天鼻玩家先后抬起头，向江攀龙打招呼。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地爬到楼梯口，把自己肩膀上的挎包往空着的四方桌子上一放，随即争先恐后地上前和江攀龙握手。

江攀龙笑着伸出手，先后和两位新客人握手。他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自然不会在乎这两个长相有些“随心所欲”的客人的外表。

“幸会，幸会，龙皇老板！”大额头玩家率先开口，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晃动手臂，“我们是在全国大赛里曾经和斗神大佬交流过的玩家！我的ID叫‘妖仙’，他的ID叫‘铁甲龟’！”

江攀龙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两个人的ID还算是比较符合这两个人的形象。

“啊……幸会，幸会。斗神和我提过你们二位。”

“我们趁着这个假期来清河玩一玩。本来我们想去上海的，但是去上海的路费和房费都实在太贵啦。我们两个的经济条件实在是负担不起去一线城市的开销啊。”

ID为“铁甲龟”的朝天鼻玩家抬起头，向柜台上方的电子显示屏看去。他的这个反应和大多数第一次来到极战天堂的顾客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把鼻孔抬得更高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请先坐吧！所有空着的位置，都可以坐！”

江攀龙将方桌中央位置的两个挎包移动到铁栏杆边缘，并将它们摆放整齐。

“请问二位想喝点什么呢？本店提供各种冷热饮料，有果汁、气泡水、奶昔，还有茶水、咖啡和热巧克力。只要是显示屏上面有的，大部分都可以做。”

“能点白水吗？我们喝点水就行。”

“妖仙”抬起头，望向电子显示屏上缓慢变换的画面，双眼盯住菜单右侧的一系列价格，面露难色。

“不好意思，本店的白水虽然是免费提供的，但是，必须要在顾客消费至少一杯饮品之后，才能提供。如果实在不愿喝饮料，就必须按照两杯饮料的价格缴纳费用。”江攀龙摊开双手。

“那……好吧。”

“铁甲龟”率先掏出自己的手机，向自己的支付宝余额看去。

江攀龙端起托盘，将两杯柠檬茶端到“妖仙”和“铁甲龟”的面前。两杯柠檬茶都冒着轻微的热气，玲珑剔透的茶色显得柔和而温暖。

“老板，店里有多少卡？新卡和新盒子多不多？”

“妖仙”率先端起玻璃杯，轻轻啜饮一口茶水，随即转过头，向黑玻璃门内的空间看去。所有坐在黑玻璃门之内的座位上的玩家们都在认真地打牌，或者在整理自己拥有的卡牌。没有一个玩家被这两位新来的客人吸引。

“新盒子？你是说603还是国庆特典盒？我先给你们找找吧。”

江攀龙把空出来的托盘放到另外一张空着的方桌子上，随即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一一打开铁皮储物柜上方的锁，确认自己库存的那些还没有被开封的卡盒。

“603还剩下三盒，特典盒还剩下两盒。601和602也各剩下两盒。然后，2018春节复刻包还剩下一盒。其他还剩下的补充包，基本都已经卖完，没卖完的也已经被预订完。别的盒子也是这样。至于散卡，你们可以去看柜子里的卡本。”

“有没有兽皇系列的卡？我想要几张平卡和银字卡。”

“铁甲龟”从自己的挎包中抽出一个蓝色的塑料卡盒，摆放到方桌子上。他的塑料卡盒的边角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行。斗神他们几个开盒的时候，还剩下一些平银卡。我现在给你们拿出来。”

江攀龙走回到储物柜里，从中取出两个已经开封的补充包纸盒。这两个卡盒都是已经被冯必成等几名玩家购买并开启过的卡盒，其中的所有闪卡都已经被取走。留在其中的，还有占据大部分的平卡和银字卡。他已经确定，这两个人的消费能力不怎么样，甚至可能比宫嘉良、曹骏等中学生玩家都强不了多少。

“妖仙”和“铁甲龟”先后接过一个已经被拆开的卡盒，开始在卡盒中翻找。“铁甲龟”迅速地从卡盒中取出几种不同的卡牌，每一种卡牌都分别取出三到四张。这几种卡牌全都是画风相近的卡牌，卡名中都带有“兽皇”二字。怪兽卡的图案都是各种动物，有兔子，有蛇，有鹿，有羚羊，也有鬣狗。魔法与陷阱卡的图案中也多半都是各种动物在草原或丛林中进行战斗的场景。

“我这里还有几张兽皇系列的闪卡。如果你们想要，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们。”

江攀龙看向埋头翻找卡牌的两个新客人，目光落在卡盒顶端被左右分开的三头巨虎图案。这只封面怪兽图案，正是在603补充包中最初发行的兽皇系列卡组的第一只王牌怪兽。

“吱嘎——”

店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再次从店门的方向响起。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脚步声明显要比两个新玩家发出的声音轻得多。

“哦？又有客人来啦？”

江攀龙再次扭过头，往楼梯上看。

这一次，出现在楼梯上的，是两个女生。这两个女生都穿着COSPLAY表演时专用的戏服裙子，双手提着裙摆，一步步地往上爬。两个女生是一大一小。年纪较大的女生看上去是大学生的模样，留着披肩长发，戴着比较成熟的饰物；年纪较小的女生却是个特别娇小的萝莉，看上去大约还在上小学，头上戴着一顶编成麻花辫的黄色假发。

“哦？是妹子啊？”

江攀龙忍不住露出笑容。但是，正在这一刻，他注意到，“妖仙”和“铁甲龟”的目光全都落在小萝莉的身上。而且，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正常。

2019.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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