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门帘被拉开了,书包哐得掉在地上,本子、笔、糖果、梨子还有几枚硬币,从拉链口滑落,滚了一地。
娘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青一块紫一块,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受惊的猫。
一个男的惊慌失措的从床上蹦下来,胡乱的穿着衣服。
那张脸,一辈子我都记得,到死我都记得。
“苏……怜……红,你咋回来咧!”
呆呆地看着他,我没有任何反应。
“娃儿,你听额说,事情不是……”
“咚,哐,铿。”
“啊哟,啊!”
不知道从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里多了跟擀面杖,抡起就往那人头上砸去。
雨点般的棍棒打在他身上,震得我两手发麻。
“停手,快给额停手,狗日地,再打额还手咯!”
被怒火支配的我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
“够了!!”
“啪——!”
火辣辣的疼传遍了周身,抬手捂住脸时,手里的棍子早已被他夺了去。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疼痛像一桶汽油,在怒火中烧的时候,又助长了气焰。
我疯了一样跑了出去,提一把菜刀又冲了进来。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我不断重复地喊着。
奈何我还是个女孩,奈何我只是个女孩。
男人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扭,刀就掉在了地上。
“揍凭你个黄毛丫头,还想杀额!”
“啪——!”
“啪——!”
男人开始疯狂地打我,打一下骂一句。
“你家地额在种,你家口粮额在供,你的学费也是额在出,3年咯,没有额,你和你傻娘都得吃屎!你还敢打额!”
许是他打累了没了力气,我居然感觉不到了疼痛。
许是他打累了没了力气,我被猛地推到在床上,躺在娘跟前。
“狗日的,真特娘地不快活。”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我。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娘长得好看,你比她还标志咧!”
说罢他如野兽一般扑了过来。
脑袋像是被雷劈了,嗡嗡地响,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里肉缝里,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体被压的喘不过气,一双粗犷的手在我身上来回游走,下体传来的被撕裂的刺痛终于让我失去了意识。
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对,这肯定是噩梦,我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滴,滴滴——!”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细的睁不开眼。
“刘玉?”
汽车急速向前行进,窗外传来呼呼的风声。
我用手遮着阳光,手臂生疼,脑袋更是如浆糊一般,昏昏沉沉。
“天亮了?”
我抱着头,使劲儿摇晃着,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哎呀,苏大小姐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够长的啊。”
原来真的是梦!我庆幸。
“还没到站吗?刘玉,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快到了,就快到了。”
这个声音很耳熟,从后座传了过来。
“吴妈,你也在这趟车上啊!上车时怎么没看到你呢?对了吴妈,跟你说啊,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小六子了,他鬼鬼祟祟的在芦苇地里……”
一阵电流穿过脑袋,嗡嗡作响,我被电的生疼。
“来,再试一次,准备,三,二,一!”
又一道电流穿过身体。
“有了有了,心跳有了!心跳有了!!”
恍惚中听着一群人在欢呼。
“奇迹啊!真的是奇迹啊!”
“太好了!”
我努力睁了睁眼,面前的白光刺的我把头歪向了一边。
我挣扎着身子,想坐起来。
“这是哪儿?”
二爷,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都围了过来。
“慢着点儿,娃儿,慢着点儿好!”
那妇人坐在床沿慢慢把我搀了起来,拿了枕头垫在了我的后背。
“怜妮儿,你可算是醒过来咯!”
二爷握住我的手,一个劲儿的抽泣。
环顾四周,我才发现这里是医院,我在病床上。
“爷,发生什么事了?我娘呢?你们……你们是谁啊?”
一个医生挥了挥手,三个穿白大褂的人便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怜妮儿,这是咱村儿的吴妈和刘玉啊,你没看清楚?是不是灯光太刺眼咯,我把它关上。”
我看着她们,努力回忆着,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不认识你们。”
看着吴妈和刘玉,我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尽是陌生的目光。
听着我说的话,看着我看他们的眼神,他们三个人略微吃了一惊。
“咦,我娘呢,我娘怎么没来啊?”
“喂,苏倾怜,昨晚上咱们还一起坐公汽回来的呢,临走你还踹了我一脚呢!你忘啦?”
刘玉凑过身子来,大大的眼镜差点儿贴着我的鼻子。
“怎么,就因为我碰了一下你的手腕,就翻脸不认人啦?”
我没有躲闪,也没有皱眉,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得你。”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左手腕部已经淤青。
“这是你弄得吗?”
我把手伸到刘玉面前,他耸了耸鼻子,把眼镜扶正,一个劲儿的摆手摇头。
“怜娃啊,我是吴妈,你好生瞧瞧,还记得不?你小的时候,常常跟着你娘来我屋里玩,你还记得不?”
吴妈充满焦急的双眼中,泪水已经在忽忽打转。
“婶儿,对不起,您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你们到底是谁啊,二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人非要说认得我呢?啊,我的头好痛……”
“支书,”刘玉趴在二爷耳朵根上瞧瞧的说着什么。
二爷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接着刘玉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醒过来了?”
一个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四眼男孩。
“哎,哎,醒了醒了,谢谢你们!”
二爷上前握住了医生的手。
“等检查报告出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哎好好,只是,医生,现在娃子有这么个情况,额们不晓得是咋回事儿,咱们借一部说话。”
二爷紧握着医生的手,俩人到了门外,刘玉也跟着跑了过去,却被二爷一把推了回来,随手关了门。
刘玉讨了个没趣,又趴到床头,呆呆地看着我。
“还疼吗?”
“嗯?”
“你的手腕啊,都青得发紫了。怎么弄伤的这是,你还记得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眼前这个男孩,虽然不认识,但是既然跟二爷一起来医院看我,应该不会是坏人,还有吴妈,脸上写满了慈善,看模样是个好心人。
可是我认得二爷,怎么就记不起他们了呢?
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二爷和医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医生一手拍着二爷的背,二爷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脑部切片显示有轻微脑震荡,也不用太担心,按时用药,注意休息就好了,其他都正常,心电图也正常,目前孩子身上就是些外伤,涂些跌打药,不出几日也就好了。”
“孩子会阴部位有轻微撕裂,不过会慢慢复合的,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现病原体残留,所以也不用太担心。”
二爷一个劲的点头,两只手攥在一起,来回搓揉。
“那刚才跟您说的这个情况……”
“从片子来看,没有发现临床的病症,依我多年的经验来说,孩子很大可能是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