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情怀

      昨晚和宝涵分享上一篇随笔《我与白薯的爱恨情仇》,并请小妞来提意见。没想到读完之后小妞意犹未尽,硬说我的“爱恨情仇”没写完。其实我只是写着写着突来灵感想到了这个词,便用上了。至于合不合适,经她这么一说我也就蒙了。但反复思量,这个词却也是我多年心情的写照,那就不换了吧,继续昨天的不足,今儿索性便再补续一个“爱恨”片断吧。

        春华秋实,所以关于白薯的种植理应从春天说起。可仔细斟酌我又认为它不够准确,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冬天乡亲们也没有闲着。村北大片大片的黄土地,刨完白薯之后,土壤被风吹干变硬,如果不及时将土坨磕碎,将土坑填平,来年春耕时便无法顺利进行;大门口大堆的农家肥经过一两个月的发酵,也需及时整理,以便春耕备用。你一定以为这些活大人们干就行了吧?呵呵,那就看算上放牛、放羊在内,这些活你选哪一个了。况且放羊和敲疙瘩也不冲突,不是吗?

        伴随着第一场春雨的降临,爸妈便正式进入了忙碌期。老爸算是个小包工头,四处包活,挣钱贴补家用。老妈便开始做薯炕、上薯炕、生火育苗,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间爸妈还要做好春耕的工作。其实春耕用不了几天,找几个人帮忙或两家合作,十几亩地几天也便能搞定。可春耕之后叠堰、背地头是真让人头疼。家里这两大片山地,七八块口粮地全靠老妈一个人一镐一镐刨,一锹一锹叠,这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搞定的活。现在想想,我还真不知帮老妈撒过多少次肥,铲过多少锹土。从这开始老妈便没有一天闲时候了!有时地离家太远,到中午她都舍不得回来,放学之后,我们便自己热些饭菜,再帮忙伺候着家里那一群张嘴冲你“咩咩-哞哞-”直叫的活物。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姐俩才上学去。

        五一前后,秧苗便长到了一定的高度,此时老爸和工人们便先放下手头的活,在家帮着女人们栽白薯,毕竟秩苗可不等人。栽白暮需要刨坑,抹秧子,点肥,撒药,浇水,最后培土。单说洗水这一项没有男劳力是真不行的;再说点肥、撒药、培土,没个娃娃也是不行的,这么简单的活再让大人干,岂不大材小用?可是点完肥、撒完药,看着一个个待封土的秧苗,再看看老爸老妈汗流浃背的忙碌身影,就是七八岁的孩子也不忍心坐着等着啊!印象最深的一回要数儿时和姐姐们一起培土了,因为干得起劲儿,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然后平时本就不苟言笑的大爹,逗我说:“这根垄的苗明天要有死的,就找你啊!”天知道那一天我是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啊!现在想来心里还不舒服呢。大爹,你怎么能这样吓唬一个小孩子呢?

      忙碌的五月终于过去了,红薯和少量的大豆、玉米、花生都已播种完毕,老爸又开始忙他的活了。而老妈便开始从第一块栽种的地走起,一根垄一根垄地耪地。十多块地,每块地都有一两亩,最后一块地刚耪完,第一块地草又上来了。老妈受不了地里长草,至此一直到九月份,她基本就住到地里了。还记得那年九月,老妈翻完了最后一遍秧子,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别提多开心了!可没想到一到周末,老妈便央求我说:“闺女,蹄子沟的秧子又扎根了,你陪妈去,咱们就提溜起来放那就行,不翻了!”“说好不翻的!”我不敢犟嘴,但嘴巴却早已撅起了老高。老妈见状赶紧说:“你就给妈做个伴就行,现在地里人少,妈一个人没意思。”我亲爱的老妈这样央求我,我怎能拒绝呢?可站在五十多米长的地头,看着老妈头也不抬地猫腰向前移动,我却莫名地委屈!心酸!甚至想哭!“困难像弹簧,你弱它越强!”“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眼愁手不愁!”这些简单又挚朴的励志警句,就是那时老妈一遍又一遍灌输给我的!它们不仅滋养了我的童年,更灌溉了我的一生。

        每年的十月一日,我家的大豆、芝麻、高粱等小众作物便基本都能入库。放假第一天,我们便开始锄花生,一边锄一边择,种得再少一天都是干不完的。到了傍晚,爸妈便装上一车又一车没择的花生,运回家。晚上,门灯一亮,不用招呼,左邻右舍……一排房的乡亲们便都来帮忙。男女老少,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就是面前堆着十车花生秧,你也觉不出愁来!

        待花生全部上房,真正的收秋便开始了!二十来亩地的红薯全靠老爸,老妈和我家的老黄牛来完成。搂秋子、刨、捡、运、洗、磨……秋假二十一天,我们一家就这样每天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一时间,我竟不知是该赞颂勤劳、朴实的父母,还是该讴歌那坚韧不拔的老牛,亦或是乖巧懂事的我们了!老妈曾说:“春天最挨累,栽白薯不好爱!秋天最美,刨一镐,出来几个大白薯,再刨一镐再出来几个。看着白薯一块地比一块地长得好!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啊!”是啊!春天播种的是希望!而秋天收获的不仅仅是果实,也是一种肯定!是对自己,对一家一年辛苦付出的赞赏!我们的心情怎能不愉悦呢?

      十月一日到十一月一日,足足一个月我们家的白薯勉强能锄完!这还幸得有大姨夫和二姨夫隔三差五的来帮忙。总而言之,这七八千斤白薯淀粉在房顶上陆陆续续被晒干,再装进面粉袋里被老爸用绳子从房上系到月台上。而我则凭着一股蛮劲儿把它们一袋袋扛进仓房,最后由我和老妈配合将它们结结实实地装入事先缝好的高近两米直径约一米的几个大布袋里,真真是属实不易啊!累急眼了,老妈也常说:“将来我闺女们宁可在城里找个卖菜嫁了,说啥也不能再回在这儿种地了!”老妈的话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这累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黄土地,我是一刻都不想待!

      1997年,我终于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在接触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以及其他县区的同学之后,我的梦想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逃离!因为有父母便有牵挂,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只要我的父母在干,我都不忍无视。所以,我渴望逃离!渴望带着家人来个彻底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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