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遗像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10岁就离开了母亲,那是1965年的腊月初一,母亲53岁。 母亲一生没有照过相,自然没有遗像。每当我翻阅照片时,心里就非常愧疚,有时候都感觉不配为儿子! 我很爱母亲,母亲也特别疼爱我。因为,我是在第二位兄长17岁因病去世后才有我的,生我那年,母亲已经43岁了。所以,我来到世上,成了母亲的“宝贝”。

  常言说,三岁记到老,这话一点不假。幼小心灵里,被失去母亲的痛苦所充斥,以至于半个世纪的历程中,总是有抹不完的泪水,心灵疼痛地呐喊无时不在敲打我这脆弱的灵魂。有时候也很想快去母亲那里,去尽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 我经常想,为什么小时候不知道孝顺母亲? 为母亲连一张照片都不能留下?10岁,能有“孝'吗?更何谈什么“顺”? 无尽的怀念只能在我的追忆中去实现,以此去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只能这样的去行一个儿子的孝。 这份思念其实就是一种病。没有地方去医治,更没有地方去倾诉,只能在心里不断的翻滚,煎熬着自己的灵魂。也许这就是一种情感生存的过程,她之所以永远的会在心里存续下去,因为,生命里缺少了太多的母爱,打击了自己那太过弱小的感情。 世界上没有人愿意10岁离开自己的母亲!因为,这个时候母亲的离去,无疑像一把利剑刺伤原本缺乏生命力的孩子。这些都是在母亲离开我以后才被反复证实的。在学校里,同学们都在夸赞母亲为他做的饭菜可口味美,可我总是低着头,想念母亲。同学们炫耀母亲为他做的衣服时,我却是不断的用手抠抠粗布上衣胸前吃饭掉下的饭渣,心里想着下顿饭不知道是热还是冷,因为没有了母亲,眼看着我的吃饭穿衣都成了父亲燃眉之急的心病,1970年那个冬天的夜里,父亲用省下来的六角六分钱买来一斤饼干,领着我去大队书记的家里,求书记能送我去当兵,解决吃饭穿衣问题。 可能是父亲为人打动了书记,在我不到当兵年龄的特殊情况下去了部队。 临走前,父亲领着我来到母亲的坟前,含泪告知别母亲。 在部队的日子里,母亲似乎就在我的身边,随时在和我说话。特别是晚上站岗,母亲总是陪我一起在岗楼,母亲知道我的胆子小,总会在我害怕时给我壮胆。战友们在写给家里的信中首先问候妈妈,在一起交流时总是先说妈妈怎么样,而我总是让首长和战友的交流难堪。 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我的心病,从此不在我跟前说母亲的话题。越是这样,心里压抑就更加沉重,越发想念母亲。

   村里人都说我很像母亲。记忆中的母亲是非常善良的,和周围的邻里关系相处比较好。母亲更是厚道,不论谁家有困难,总是领着我去看望或者把自己家吃货送到别人的家里,以表长辈和同辈的心意。谦和礼让更是母亲的本色,在伯父放弃城镇户口被父亲接回到家里时,他们一家四口人的吃饭穿衣,都由母亲一人承担,多大的压力呀。由于三年自然灾害,母亲总是把上好的粮食给伯父和他的三个孩子吃,给我们吃些用麸皮在锅底烤出来的饼子。每当我不情愿的接过那烧焦的饼子看着堂兄弟吃白面馍馍的时候,母亲总是说:我娃快吃,黑馍吃了我娃长的快,我娃会灵醒.....。          母亲经常穿着一身黑粗布衣服,头上顶一个黑色的手帕,胸前挂着一个擦眼泪的小手帕。皮肤白净,由于经常有病,脸上总是温和的露出丁点笑容。中等个子,一双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小脚。每次洗脚,母亲总是把我叫来要看看她的脚。告诉我,缠脚后他好几个月就没有出门。从此她就成了围着“锅台转”的妇女。 院子里有三棵枣树,每年成熟季节,总有村上大人小孩来想方设法品尝鲜枣。有用竹竿来打,有趁午休悄悄爬上树去摘,还有莽夫大汉使劲摇树。一个目标,就是要抢先吃。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是要我出去给大人小孩说,吃几个就行了,等成熟了再来吃,从不训斥他们。 夏天的晚上,母亲要和自己走的近的姐妹们,围坐在枣树下,一边聊天,一边品尝从树上掉下来的枣儿,母亲说这个时候落下来的枣儿最甜,姐妹们吃着都夸母亲太好了。 母亲有一身羊皮棉衣,也是她一生最珍贵的衣服。由于母亲身体不好,哮喘和凉病一直折磨她。这件皮衣母亲从秋季一直穿到来年二三月。为母亲抵御风寒,使母亲度过了难熬的岁月。母亲对这件皮衣十分珍爱,也可能寄托着母亲的一种情感。

  母亲总是护着我。这是我和母亲一起生存10年的最大感受。不论何时何地,我在母亲眼里是最完满最值钱的“货”。可能是母亲爱我,后来村上的人都说我是母亲的‘宝贝 货’。仅这10年,虽然贫困,但是,我心里有母亲呵护就感觉是最值钱的娃。就是在严厉的父亲拷打我时,母亲会很快把我楼到她怀里,嘴里还在不断的埋怨父亲把娃打日塌了咋办。这个时候的我,总会顺势缩在母亲怀里,怯怯的看着父亲,流着委屈的眼泪。 母亲终年有病,我最能孝顺母亲的是从家里步展5里地,去绛帐车站药店给母亲买回一毛钱的索密痛或者麻黄碱。连药店的人看见我就知道要买什么药了。母亲也最爱让我给他买药,有一年夏天,我端着煤油灯,去城壕里捉蝎子,去药店卖了后给母亲买回了几天的药,母亲格外高兴。 母亲总是心口疼,我记得,自从我上学开始,只要我早上起来,母亲总是要我给她用手揉半个小时的肚子,后来,由于病情的加重,母亲干脆就让我用脚在肚子上踩。可见,母亲为了养育我,忍受了多大的人间痛苦!

  最难忘的就是母亲离开那天夜晚。母亲来回在炕上翻身,不断地发出微微的呻吟,要喝水。多年照料母亲的父亲,累的不时糊涂不时灵醒,父亲掂了热水瓶,没有热水了。我就穿起棉袄,看着灶火里有玉米杆,很快给母亲烧了开水,并用勺子喂到了母亲的嘴里。母亲一手拉着我,一手去擦她那干涩的眼睛,流出了牵挂的泪水,呼吸越来越慢,等到姐姐和母亲的奶儿到来时,母亲一口长气,闭上了眼睛,永久的离开这个世界,我也和母亲阴阳两隔。 母亲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这是我今生的遗憾。我想为母亲照一张像,让她永远留在我心中。然后把它翻译成文字,把母亲的形象留给我的儿孙们。 妈,您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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