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单位组织员工聚餐,等待上菜的期间,大家聊着天,挺热闹。可后来由于一个晚到的同事到来,热闹中多了一丝别扭。原因无他,此君太喜欢抢话。
甭管聊什么,只待你说出一两个字,他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非常豪气地将你的话茬给接了过去。接下来他就开启演说模式,滔滔不绝,仿佛你挑起的话题一下子击中了他最兴奋的神经,仿佛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成了他的主场。那一刻的你,就像欢快地走在路上,一不小心突然扯着了蛋,难受却还得淡然自若地忍着。
这种人有一个特点,他自己一般不挑起话题,就像一个潜伏在百米开外密林中的狙击手,一旦目标出现,他总会在最快的时间精准地击中目标,根本来不及给你发挥的机会。他自以为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上,自己的博学多才可以展露得一览无遗,一定能得到大家深深地赞佩。可是,事实上,这种人的存在就像瘟疫,相处得久了,大伙儿都会染上满满的负能量。
试想一下,当你跟一群不熟之人相处之时,突然想起一个绝佳的笑话,便想用来活跃活跃气氛,可你刚说出了开头,就有一个人替你续写了过程和结尾,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这段子我早听过,老一套的东西。”
彼时的你当做何感想,是不是很想把他绑在长征七号上,一点火,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这种人就是爱表现,深怕没人见识到他的博闻多识,就非要硬生生地抢去别人的话题,然后进行一番自以为精彩的演绎,以凸显他那突兀的存在。当然,我不否认这些人确实有些本事,什么话题都能接,可是,知道得再多有什么用,连沉默的修养都不懂的人怎么看都不能让人身心愉悦。
一棵树无论多么的高大繁茂,也无法葳蕤整片森林,一粒沙无论多么的流光溢彩,也无法柔软整个海滩。世界本来多姿多彩,有参天的大树,也有不知名的野草,有天生亮眼的细石,也有一世哑暗的粗沙,它们一同吸允甘露,沐浴阳光,它们彼此诉说自己曾见过的雾霭流岚,聆听对方曾经历过的桑田沧海,它们共享光阴,彼此和谐,即便是最娇艳的花朵也从来不会刻意抢去周围无花之草的光芒。
懂得多不代表要全部说出来,更不意味着时时处处都是自己的主场。生活中的聊天从来不是抢答赛,也不是辩论赛,比的不是见多识广,更不是看谁能主导话语权。
民国时期,曾有一人拜访著名学者章太炎,问及姓名,大师说他姓章。那人便问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章太炎答立早章。后来在一旁的友人问章太炎,明明是音十章,为何非要说立早章呢。章太炎只是淡淡地说道,别人怎么问我就怎么答,何况立早章还是用得多些,我就没必要非要说成音十章了吧。
章太炎并非不懂章字应该解释为音十,只是他没必要说出来罢了,他的学识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被人看低,反而此处的沉默更加地彰显出他厚重的大家风范。
我曾和导师一起去见过一个项目经理,言谈之时,那个项目经理想必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学识,突然提及高强混凝土的配制,接着从各个方面侃侃而谈,期间导师只是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以示赞同。待那项目经理说完,看他的神情颇为得意,以为自己在高校教授面前好好地表现了一番,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讲的内容未有一处逃出了当年导师的博士论文的范畴。
后来,跟导师聊起此事,导师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让他说了,我看他很想说,我们就安静地听听也没什么不好吧?”
或许有人会说,我向来知无不言,不吐不快,看不得虚伪的场面。拜托,有些场合从来无关胜负,无关荣辱,为何非要说别人虚伪,而不放人出一头地呢?况且有些人并非是想侃侃而谈,或许他就那么一句话的机会,还被你粉碎得一塌糊涂。
博闻多识绝对是一件好事,它可以让你很轻松地接上很多对话的留白。但是博闻绝不代表一定要把它全盘托出,尤其不应该冒昧地打断别人的话语,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比做一个说得天花乱坠的人强太多。
倾听别人的言语,感受别人的魅力,对别人是一种尊敬,对自己也是一场修行。如果恰好你所知甚丰,那也请给别人留条活路。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舞台,还有很多人想在这个舞台上有句台词,让大家也能听得见他们的声音,不要让他们如鲠在喉,这是一种慈悲,也是对自己的普度。
喜鹊的声音动听,但不能单独叫唤出悦耳的四季,百鸟齐鸣,各自发声,才是真正柔美的乐章。
话说得好是一门本事,它能让人如沐春风一般,久闻不知其时。但是聆听更是一门艺术,何时应该沉默,又该表现出何种的姿态,那都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在这门学问通透之前,不贸然抢话,闭上你的嘴就是无上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