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气和年轻人的心情一样,说变就变,极为任性。季节虽然已是仲夏,但昨日那弥漫的大雾,今天这狂暴的风,都给人们的日常生活添了很大的赌。
灰白色的天空下,风肆意地刮着,一会儿缓,一会儿急,一会儿狂暴。它扬起车轮下的尘土撒向空中,揪着行道树的头发东扯西撞,在电线上疯狂地弹奏着进行曲,向大自然嚣叫着求证它的任性。
申思亮走在大街上,用那件与身板有些不符的小衫子尽量将自己裹得严实一点,再严实一点。因为出门时刚洗了头,他本打算将头也藏起来的,可当他将手伸向衣领的后面一连抓了好几次而结果什么都没有抓着的时候,方才恍然如梦中惊醒一般,开始在心里嘲笑起自己:“年纪不大,忘心却不小!”穿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衣服了,他竟然忘记了没有帽子!这使他更加痛恨起这鬼天气来。的确,如果不吹这么大的风,他就不会做出这个拙劣的动作,也就不会出这种洋相。至少,他心里是这么想的。申思亮的心顿时也如这令他讨厌的风一样暴怒起来。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他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存储卡片向前走着。然而一想起这张卡片,申思亮的心就如海浪一样般肆意地翻涌起来,这似乎快要让他疯了。
这张存储卡在他手上已经很长时间了,本来是要给下载DJ歌曲的,可现在,他却在里面装了些忧伤的曲子以及散文诗歌的朗诵片段。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代表着他的心情的东西。现在,他就要将它物归原主了。
虽然戴着眼镜,而且鼻子还一个劲儿地往上挺着,尽量让眼镜能够紧贴着眼睛,但他的眼睛终究还是被这粗暴的风吹得眯成了一条缝。申思亮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地瞟一眼东倒西摇的行道树。显然,他同情它们。就这样,当他走到镇中学旁边一个早餐店门口的时候,在马路的斜对面,他瞥见了一个人。看到她,申思亮犹豫了一下,但立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好似要停住脚步,但终究继续移动了双腿。
“她?”申思亮对他的这个判断看起来没什么信心,但直觉又告诉他:这个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这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似乎也发现并且注视过申思亮,但并没有说话。这让申思亮的内心感觉轻松了不少,然而刹那间,无尽的忧愁和哀伤又如潮水般向他袭来。是呀,今天地错过将意味着永远地错过。这的确让这个痴情的主难过极了!他原本想着,若是在她居住的地方见到她,无论如何都会鼓起勇气将卡片亲手交给她。现在看来,若对面的这个人真是她的话,那么,他的这个愿望也要落空了,只能将卡片交由与她邻居的老姨转交给她了。像这鬼天气一样,真是太巧了!在极短的时间内,经过缜密地判断和激烈地思想斗争后,申思亮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在这里当面将卡片交给她,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个中原因。大概是害怕她给自己难堪吧!
在猎猎作响的狂风刮起的土浪中,他似乎没怎么走就已经到了她的住处。为了确认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申思亮轻轻地用手掀起她的门帘。然而他错了。门的确是上了锁的。“或许是心有灵犀吧!在情感面前,直觉似乎比理性的判断更加靠谱。”申思亮打心底里感叹着。于是,他去了隔壁老姨的房间。进了门,老姨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说:“怎么很长时间没看见你来了?”申思亮顿时感觉头脑发热,脸也似乎早已经红得不像样子。他胡乱地支吾了几句:“最近有些忙,前几日还去了外面,所以就没来。”说完后,他感觉自己撒的谎连自己都难以置信,何况是久经沙场的老姨。因此,还没等老姨再次开口说话,申思亮便急急起身告辞了。
走在路上,申思亮的神情很恍惚,他感觉刚才所表现出的是他有史以来最为拙劣的行为!于是,在心里,他一遍又一遍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刮着,似乎比以前更加猛烈。申思亮的衣襟被风刮得哗啦哗啦地不停地扇动着,像极了赶着下水的鸭子扇动着的翅膀。大约走到方才遇见她的地方时,狂风猛地从地上旋起一抔土几乎全部倒在他的头上,灌进他的衣领。这让申思亮看起来狼狈的如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一样。他的心乱的就像掉在地上的鸟窝。
真是无巧不成书。当申思亮抬起头打量前方的时候,却又一次瞥见了令他朝思暮想的这个人。她站在早餐店的门口,似乎在张望着什么。当然,他也看到——她好像又一次注视过自己,而且看起来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申思亮内心的波涛翻腾得厉害:他想箭步跑过去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得抱住;他想摘下她的头巾像摘下自己的女人的头巾一样,然后将利剑一样的目光深深地穿过她的眸子;他想知道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为什么以前那个开朗大方(他这么认为,但她自己并不这样认为)的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对自己冷淡如冰霜,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辛茹冰。
他仿佛真得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狂热的躁动了,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然而,最后还是理性战胜了冲动。“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分明是她不再喜欢自己了,否则,她决不会不理发给她的那么多的信息,决不会那样冷若冰霜!以前,她可没有一次是这样。”想到这里,申思亮仿佛领悟到了一些东西。
的确,爱是一种很滑稽的东西,有时候爱或不爱一个人会有很多理由,有时候却毫无理由。但是,不管爱或不爱,一起走过了,总会留有一些情分。如同穿过的衣服、走过的路一样,不管你喜不喜欢穿、好不好走,穿过了就会留下“尸体”,走过了就会留下足迹。
在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就是缘分,分离何尝不是一种缘分。两个人之间如果求不得天长地久,那就珍惜曾经拥有。珍惜曾经拥有的每一种爱,珍惜曾经拥有的每一份情,珍惜曾经拥有的每一个美好的瞬间。以后,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如果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曾经深深地爱过某个人,或者被某个人深深地爱过,在没有阳光的冬日,也许会带给我们些许温暖!
不管结局怎样,除了疑问,申思亮想到的都是她的好。“如果真得要走,请告诉我!好让我给美好的‘曾经’画上一个圆圆的句号!”愚见是一朵美丽的花,别让它溶化成一滴苦涩的泪。申思亮在心里祈祷着,终于坚定地迈开了前进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