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大多数人是在一路捧杀中踉踉跄跄走到现在的,不管他早已飞黄腾达,还是每天五点就在拉面摊揉面的伙计。
“哟,你看这小子一双大眼多可爱啊,长大了一定有出息!”“嘿,这首小星星弹得真顺溜,离钢琴家不远了啊”“考上大本了呀,不错不错,找工作不用愁了。”“女朋友真漂亮,郎才女貌啊早点结婚等着喝喜酒呢!”“啥公司上班?挺好啊,听起来就高大上,以后抱你大腿啊”!
我们常常就是这样被忽悠长大的。后来你才发现,你的眼睛虽大但不可爱更多的是疲态;后来你也没成钢琴家,那架古董早已被当成了置物桌;研究生才能上银行的柜台岗,本科生连门都进不去;女朋友很普通,但谈了半年就把自己甩了;啥公司?挂着“国际”字样的还真以为国际了啊。
“捧杀”原本不叫“捧杀”,而是寒喧。在中国,寒喧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从最原始的“吃了吗?”,到“你今天气色真好”,“你这件衣服真漂亮,也就穿你身上好看”,用以开始一段稍正式的对话,或者寒喧之后就说再见了。当寒喧并非用于对话的开端,而是穿插在对话中,捧味儿就更浓了。下属对着上司说:“老板啊,您的这套理念真牛,按您说的办,一切妥妥的”!朋友对着朋友说:“你刚出的新书我拜读了,写得力透纸背,原来你还有这一手,一定多送我几本啊。”孰不知企业已在这片捧杀中乌烟瘴气,敷衍凌乱;那朋友也只是看了眼书目,还暗想这丫能写出啥好书来。当然,很多时候捧的人没当真,就怕被捧的入了心,从此我行我素,扬扬得意,沉醉其中,不知深浅,这才入了被“捧杀”的局儿,长此而去,不能自拔。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地位的提升,难免被捧的机会多了些。但不少人越活,越忘了这捧里面的杀气,贪恋那苟且的虚荣,忘了来时的路和远方的行程。
钱钟书在过八十大寿前,不堪各界的搅扰,对于各类纪念会和研讨会,他早已有言在先:“不必花些不明不白的钱,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这是多深厚的定力,内心繁荣的人,并不在乎外界荣辱。
时下引来无数颂扬的任正非老爷子,论地位论财富都是中国商界的大佬,还是一样坚守着苦难哲学,思索着华为的冬天怎么度过。
我们大都是平常人,偶尔被赞扬几句,且当是寒喧,亦或是谬赞吧。面对成长,有“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的坚守,有“天子呼来不下船,自称尔是酒中仙”的风骨,对当下的自我抱有深刻的怀疑,才能拨开了嘈杂的人声鼎沸,找到来时的路。
当然,丈夫捧着妻子说的,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