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打小我就是个吃货,不管是谁,只要给我点好吃的,就能把我拐跑。常常文章中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而我却常常因为一个人爱上一种食物,因为一个个人而爱上一种种食物。
姥婆与面疙瘩汤
姥婆是爷爷的母亲,姥爷和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也改嫁了,家里就只有姥婆一个老人。据姑奶奶说,我妈妈生我后不久就没了奶水,家里很穷没钱买奶粉,是姥婆用面糊糊和米汤将我养活过来的。
我出生后一年半,弟弟就出生了,由于家里房子太小,我自此就一直和姥婆住在叔叔家里。在那个时候很多老人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我的姥婆没有,在她的重孙辈中,她最爱的人就是我,在那个物质还很贫瘠的年代,她有了好吃的从来都是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吃,大概是觉得我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所以觉得我可怜吧。
姥婆在旧时代里被裹了脚,我认真观察过,真的就是很残忍地把脚趾头挑断,然后踩在脚掌下。虽然已经用裹脚布缠着固定了多年,但是若是从别的方向碰撞,只是轻轻地一下,也会钻心地疼痛。而我小的时候,睡觉特别的不乖,晚上横躺斜卧的,总是会踹到姥婆,经常会听到姥婆很隐忍地哎吆声,但那时候还小,听见后也只是接着又睡着,然后又踹。等到稍大点懂事了,开始学着控制自己的睡姿时,已经好几年过去了,就发现姥婆睡觉的时候都是蜷缩到炕的一角,也再没有展开过了。
和姥婆住在一起的时候,尽管没有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我上学从未迟到过,因为姥婆早上很早很早就会醒来一直看着窗外的光,或者听窗外的学生上学路过的声音判断时间,然后叫我起床。还记得有段时间,晚上脚老是抽筋,疼的我直叫唤,姥婆听见之后就会立马坐起来,为我揉脚,直到我再次进入梦乡。就这样度过了我的小学时光。
等到上初中,爸爸妈妈就管我比较多了,也不和姥婆一起睡了,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一有时间就被爸爸抓去学习,唯一可以呆在一起的就是吃饭的时间。于是姥婆就想方设法地做好吃的“诱惑”我,但是姥婆年龄毕竟已经很大了,老是跟着妈妈学做各种新式的饭菜也很力不从心。后来呀,我就向她暗示,妈妈做的饭其实一点都不好吃,还是更喜欢她之前做得那些饭菜,后来就渐渐的固定成疙瘩汤,虽然真的不太喜欢吃面食,但后来竟然慢慢地爱上了她做的疙瘩汤,几天不吃竟然会觉得难受。她做的疙瘩汤的面疙瘩感觉有嚼劲而且很入味,再加上鲜嫩的炒豆角和野菜,最后再撒上葱花浇上辣椒油,真的是越吃越想吃。
再后来呀,我就去我们县城读高中了,爸爸妈妈也在县城打工,迫于很多现实因素就只有逢年过节地才能见到她,然后吃到心心念念的疙瘩汤。有时候她会抱怨这么久都不能见面,但有时见到时,她也会很有感触地和我说,“雪娃呀,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将来我可能享不上你的福了,但等你考上大学工作了,记得来我的坟前烧烧纸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啊,让我开心开心”。那时候,我就在想才不会呢,她那么健康一定还能活很久呢!虽然这样,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姥婆可能会先我离去,在被窝里偷偷流泪,然后暗自发誓许愿,祈求上天,将自己的一半寿命转给姥婆,延长她的寿命,让她不要死。
但是人却终有一死,在我高三第一学期的全县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姥婆去世了。爸爸没有通知正在考试的我,我不仅没有送她最后一程,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当我回到老家的时候,姥婆已经入棺了。我呢,就只在家里陪了姥婆一晚,第二天就又被送去了学校。而这些也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自此之后,尽管自己很多次如法炮制姥婆做的疙瘩汤,但是却再也喜欢不起来了,许是因为姥婆当初也是做了几番研究,有什么独门诀窍吧。
爸爸与甘蔗
爸爸这个人很犟,不是一头牛,胜似十头牛,他说什么你必须做什么,否则他便和你翻脸,每次都把我吓得够呛。但是我仍然很爱爸爸,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不做什么,估计我真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吧!
小时候村里家庭情况不好的人,都会去广东深圳等发达城市去打工赚钱,将孩子留给爷爷奶奶,但是爸爸为了我们还是坚守在家中的一亩三分地中,日子过得很是拮据。
他和妈妈干过很多事情谋生,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是妈妈在家做糖葫芦,他走街串巷地卖;我稍大点的时候,就在村镇间开三轮车接送乘客;后来三轮车被取缔后,就和我妈跟庙会卖拉面,顺带卖玩具,现在我家的古董柜子里面还装着当时剩下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再后来呀,爸爸就和妈妈租种人家的地,顺便做手工挂面售卖,至今仍然能想起来那个用来揉面的大陶瓷盆,还有那一捆捆挂面用的杆以及那比房子还高的挂面架子,还有最后剩下的挂面两端粗粗的麻食窟窿;再后来上初中的时候,我开始住校了,爸爸就去我们县城打工了,每次都是放假回家,一觉睡醒就能见到爸爸,还有带给我的书和好吃的。
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干了这么多事情都没能使我们家的情况有所好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经常生病花了太多的钱。直到我后来上高中的时候,爸爸开始帮别人开出租车,家里的情况才稍微有些好转。
以前家里没有钱的时候,都很少和爸爸要什么东西,除了学习资料这种很正当的理由,其它的都会觉得不好意思。记得初升高学校暑假夏令营的时候,妈妈不在家,我白天需要在学校吃饭,入学时学校统一办理了饭卡,但是由于我们初中只有我一个人参加这个夏令营,又入营晚了几天,所以和大家都不熟,加上那个时候学校的食堂没有桌子,大家都是围着一圈蹲着吃饭,自己那时候比较矫情,觉得一个人蹲着吃饭怪难堪的,所以我就没去学校食堂吃饭,但是也不好意思管爸爸另外要钱,所以整整一个月,就靠着每天晚上和爸爸一起去夜市吃的那一天一顿的炒面活了过来,最后就瘦成了标准的瓜子脸。
由于我不向他要东西,所以每次都是他自己觉得什么好,就买一些回来。后来有一个冬天,看到街上有很多卖甘蔗的商贩,于是叫爸爸回家吃饭的时候,我破天荒地和爸爸说我想吃甘蔗,然后晚上的时候爸爸就抱回来了一捆甘蔗。从此爸爸就一发不可收拾,每个冬天看到甘蔗都会买很多,我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啃甘蔗,不仅为自己啃着吃,也为坐在一旁的牙齿不好的爸爸啃,并乐此不疲。
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吃甘蔗,每次自己也都有买甘蔗的冲动,可是后来在济南读大学的一个冬天,在街角上碰到卖甘蔗的商贩,自己也买了一竿回宿舍,但是却并没有吃的欲望。然后我才明白,也许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吃甘蔗,只是喜欢坐在爸爸旁边吃爸爸买的甘蔗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