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正沉溺于做了一夜的黄粱美梦。突然被一阵温柔的“嗡嗡”声吵醒。
啊,可爱的小蜜蜂来看我了吗?“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早春,真的就来了么?
可是枕头下面怎么会有小蜜蜂呢?我迷迷糊糊地伸手到枕下,想去爱抚那满身警戒色的小精灵。
原来是枕头下面,手机上面的微信语音提示。大清早的就发语音来,是要给我早已超额透支的信用卡上打款吗?
更可恨的是,语音竟然不是普通话。
好在我曾经在艰苦卓绝的中学时代,通过与专横的封建家长斗智斗勇,不失时机地勇于观摩港台沪浙等语种的电视剧,对吴侬软语的听说读写能力仅次于英语四级。
顺便提一下,我的英语四级证书,是在大学毕业以后,由隔壁宿舍一个湖北兄弟自费快递给我的。
我好想问一声,兄弟,你是被我的执着所感动,才这么仗义的吗?
从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在坚持不懈地摸索英语四级的出题规律和考点变化。
这段难忘的学习经历让我对这一西方语种产生了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深情。
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想不出除了海枯石烂、相濡以沫以外更有说服力的辞藻。
我很清楚,像我这样善于学习并且为了考英语四级而放弃了大学时代所有浪漫和乐趣的学生,不要说在我们班,就是在厦门大学的建校史上也堪称凤毛麟角。
但是同班同学们都心照不宣地对此示以沉默,而且一沉默就是四年。
对此我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与豁达。
毕竟,开口表扬别人的优点是需要足够大的勇气的,尤其是表扬像我这样执着于西洋语种的同学。
吴侬软语的语音留言大致表达了以下几个观点。
第一,他是我的忠实粉丝,亦即墨粉。
第二,网络写手在公开媒体发表文章,一定要秉承高度的责任感和责任心,决不能挂羊头卖狗肉,文不对题地丢人现眼,否则将不可避免地严重伤害像他这样的骨灰级粉丝。
第三,责令我必须限期整改。
墨粉还一针见血地指出,某年某月某日我写的一篇《扶贫干部私密日记》就存在着以上问题。
譬如,该文通篇基本上没有涉及扶贫工作与生活;更严重的是根本没有关于"私密内容"的点滴描写,这是最最令人无法容忍的。
还有,日记的格式,小学一年级就应该滚瓜烂熟了,侬写成酱紫,对得起国文老师吗?
半梦半醒之间,我差点被这厮感动得泪湿春衫了。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墨粉啊!如果每个码农都有多几个这样的粉丝,妙笔生花岂不指日可待?
我很想本着对粉丝负责任的态度,把网络写手偶而文不对题的缘由和必然性娓娓道来。
而且,每个网络写手差不多都有一个悲情人生和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世界。如果可能的话……
佛渡有缘人,如果这厮前世积德修善,我还可以废寝忘食不遗余力赖在床上为他免费开讲。
BUT……
墨粉忽略了一个事实,或者说,他自以为很了解我,以及我的文字风格。如果他生就一副浅薄的胚子,那就只好悲剧了。
这里需要代入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现在值得深入阅读的书越来越少了?
正襟危坐说假话的人越来越多,嬉笑怒骂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写作领域也难逃如此规律,那么刚才的结论也就不难理解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码农,也有资格对写作评头品足吗?
No,No,No!我只是以一个真实的本体意义上的人来表达这种观点的。
足球狂热分子们总是被一个简单的问题折磨得死去活来,那就是,为什么我泱泱大国十几亿人口,连几个会踢足球的人也找不出来?
这个问题也可以勉强套用在当下的文学领域。
我说“勉强”,是一种谦虚审慎的说法。因为我并不确定这个提问的模式能否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
足球的问题我不想回答,因为只要提起“足球”二字,我的肠胃就会无端痉挛,以至于呕吐不止。
文学的问题我虽感兴趣,但是以我路边摊的话语水准根本无力回答。但是我以为,春秋时期诸子百家的空前盛况,绝对不是偶然的,这里面或许有值得推敲的规律。
每个以写字为生的人,或者是以写字为乐的人,都难逃虚荣心和名利心作祟。甚而,还要远远超过世间的除此而外的芸芸众生。
我就是被虚荣心和名利心所绑架与驱使,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写了几年。
但是人们并不知道,写作的的确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你可以选择“顺产”,但是生下来的孩子未必如你期待中的聪慧漂亮;反之,你就要鼓足勇气承受“难产”的痛苦。而且,这痛苦绝不逊于女人生孩子。
可是,竟然有人大清早就发来一串“鸟语”,情深深雨濛濛地指出——哈哈,我是一个不名誉的码农,我挂羊头卖狗肉,我应该限期整改。
来往而不往非礼也。
我拿起手机,极其温柔地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东北家乡话——“滚你个瘪犊子!”
然后手指一抬。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