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记忆被拉长到了初中毕业的那天。

子弟学校的毕业礼完全看不到分离的悲伤，一大帮子人只是好奇地预测自己将来会不会还是在同一个教室而已。林小满也是站在人群中间热烈地讨论着自己的高一不知道会和谁还能继续做同班同学，讨论太激动之余大家拍拍打打导致林小满后退了一步，谁知道后面偏偏冒出来一个拿着一大杯冰水的男生。

不过这个男生并不是韩之珩。

他的冰镇可乐顺着林小满的脖子直直浇了下去，虽然是七月的夏天，但是这份冰爽对正在生理期的林小满来说未必太过激烈，更何况林小满穿的还是白色的短袖。

冰水倒下去之后林小满懵了，直到旁边的女生提醒她衣服湿了露出了里面内衣的小碎花她才顾得上害羞。嗯，一大帮人围观，也是够林小满狼狈的了。

按照剧情发展，应该会有一个男生把自己的衬衣借给林小满了。没错，确实出现了这个人，不过这个男生也并不是韩之珩。

他叫梁野。

衣服递过来的时间正好，林小满还处在没有手忙脚乱的阶段，接过来衣服之后对着梁野说谢谢。周围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自然免不了开始起哄闹腾。林小满这是第一次站在了绯闻中心，直到梁野转身走了也没能把视线从这个背影上挪开。

这大概就是最容易击中少女心的方式了。

从那天开始林小满就总是很轻易从汹涌人潮中找到梁野，直到高一的时候发现梁野已经高三了。两个孩子在学校见到了有时候互相点点头，有时候停下了说几句话，可是林小满心里却每次都扑通扑通紧张得不得了。

可是这关韩之珩什么事呢？

林小满不记得韩之珩曾经出现在哪个场景下。完全不记得。

“林小满，你真的不记得我。”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林小满脑海中，她整夜地在想这是怎么了，就这么一句话，让她完全睡不着觉。她把自己的脑海中所有记忆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丢掉了某个时刻的记忆，以至于那个人记得，而她忘记。

有些事情看来就是这么好笑，一个人的忽略，就让另个人的刻骨铭心那么狼狈。

韩之珩自然也没有睡着。

他只当林小满之前是不在乎自己，却没想到她是完全没有把自己存在脑海中。

那天的林小满背对他，他明白地看到了背后的小碎花，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校服上衣刚好递出去的那一刻，站在林小满面前的梁野也递出了衬衫，最后懊恼地收回了手。他明明看到有人给林小满说后面有男生要帮她，也明明看到林小满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也谢谢你了，可是没想到林小满只记住了递给她衬衫的梁野，却没记住伸出了校服的韩之珩。

后来无数次韩之珩在学校见到林小满都想跟她打招呼，可是林小满总是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最让他沮丧的是，凭什么梁野就能跟林小满说话可是他就跟个空气人一样，明明那天是我比梁野递出去衣服早那么一点点。

少年时代的记忆就是这么深刻，小小的事情都足以在无数个夜里翻来覆去来回掂量，简单的一句你好都能够被练习无数次却说不出口。韩之珩太懂这种感受，那么多次想开口却总是生生憋回去。

林小满林小满，凭什么你就不记得我。

后来梁野高考去了北京，林小满也沉默了一段时间，加上家里的事情传得满天飞，这个姑娘走在路上的背影显得更加寂寞。

韩之珩每次走在后面看见这个落寞的小身影，总是觉得自己该义无反顾地为她挡住些什么。鼓了一次又一次勇气，终于在她身边开口说了一句“真无趣，你就这么一直不说话啊”。

其实他的潜台词是----“梁野不在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

当时谁知道他是谁啊。

少年的热血，总是让他觉得自己能够为林小满独当一面，遮风挡雨。

就像当时在满天留言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

就像昨天在有人刁难的时候握起她的小手。

谁知道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我能保护你，就是这个少年今天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