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最后一天在意大利,米兰大教堂前,她和一个路过的陌生人说,你可以吻我么?在这个教堂前。帅哥同意了,留下了一张绝美的合影。周围人潮涌动,匆匆得辨不清相貌。只有俯身相吻的两个人在那一刻定格。夜空突然绚烂,最后的记忆也因此而延绵。那座涌动着不安、焦躁和欲望的城市里,人与人相遇又相离,行色匆匆,来不及回望。可是那张照片,却印在我的脑海里。因为她说:生命不能无聊。
一个叫季青的姑娘发着烧,去了北京。临行之前,我劝她别去了,这么冷的天。她说她答应了朋友们,不能爽约。昨天晚上,我手忙脚乱地写完了语言学论文,把考试周前夕全部的论文打包放入优盘,却在网上看见她裹着大衣,和好多外国朋友登上了长城。她是绍兴人,没去过北京。当时我劝她,1月份不适合游玩,不如十月份去,红叶遍山。我现在觉得她是对的,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美,况且她的那些朋友们即将离开这个国家,那是他们所能共享的最后的记忆。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在西班牙做交换生。回国前一夜,她跑到酒吧和几个好友喝得烂醉。结果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后来,她眼睛里含着眼泪,似笑非笑,讲她那天坐在青旅的地板上,嚎啕大哭,面前是一大堆来不及收拾的行李,还有那些带不走的回忆。她在酒意中绝望得发狂。一个法国帅哥走过来安慰她,她毫无戒备,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她说,他是个绅士。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劝慰她。那一刻,只有她和一个从来不曾谋面、也许再不会相见的陌生人,在异国的夜色里,绝望彷徨,然后把泪水擦干,启程。
前不久,我半年前寄出的书被邮局返了回来,包裹上写着“查无此人”。那是我和一位老人的诺言。我却找不到他。2011年末,趁着圣诞节,我在英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间游荡。到牛津的时候是飘着雨的傍晚。在入住的青旅里偶遇一个老头。我们聊了起来,十分投缘。临别,他要走了我的邮寄地址,许诺说要寄一本他朋友的诗集给我。随后,我从牛津到伯明翰、到曼城,之后准备考试、写论文、回国。将这个许诺抛在脑后。去年5、6月份的时候,我竟然收到了一本诗集,跨越大西洋从英国寄到我手中。他写了他的名字,却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按照邮寄来的地址将我的书寄给他,告诉他我在书中提到了他。可是未果。我知道他叫Suren,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姑娘,在和我报名参加公益项目的时候报了乌干达的项目。当我接到我被分配到印度的时候,我母亲以为我疯了。可是当她收拾行李准备去非洲的时候,我认为疯了的是她。当时乌干达的治安情况十分糟糕,还经常发生枪击事件。当我从印度极度炎热的环境中脱身回国,偶然间在网上看见她用相机记录下的乌干达时光。在那里,她和非洲的孩子们游戏、学习。她说她的一个同伴不久前受了点枪伤,不过没有大碍。我当时一直想说,你疯了,太不靠谱了,太会拿生命开玩笑了。她没说话。她后来去了美国。我没再联系过她,大概乌干达这三个字在她的心里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名字,还保留着最来之不易的东西吧。就如同印度对我而言一样。
每天的日子都毫无新意。最窘迫的状态不过如此。在人声鼎沸的路途中,大把大把的人为考研拼搏着,就像当初为高考拼搏一样,是为了“未来”。而我,放着保研和直博的阳关路不走,偏偏到了每天像刷人人一样刷邮箱、焦躁不安地等消息的地步。不是没后悔过,却没给自己留后路。有一只叫做“小黄鸡”的生物,每天劝慰着无聊的人们,掀起一层层的风浪,在调戏与反调戏之间上演着好看的续集。
有时候累了一天,倒在床上的时候,真的突然会恍惚起来,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用,所承受的压力意义何在。大家比着比着就赢得了自尊,却输掉了最原初的快乐。那天在咖啡馆,邻桌的几个大叔拍着桌子讨论国家大事。他们都是有孩子的人,却还一脸愤青地为这个国家担忧。他们不激烈、语重心长。我喝着咖啡,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产生过激烈的情绪,不管是无法抑制的冲动或者是某种自得的快乐。
茨威格说,所谓老了,就是对身边的事情逐渐习以为常。
真怕自己老。所以哪怕不靠谱,生活也不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