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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论文还剩好几个章节没有整理,而答辩将在明天早上八点整准时进行,此时正值傍晚六点,锦云被夕阳早早的烧出了金边,像在煎锅上滋啦作响,挣扎无果的蛋清,我刚吃完晚饭,室友们回寝室玩撸啊撸,像每一个大学无聊而又寂寞的夜晚一样,颓废,堕落。
我独自一人,踏着轻盈的步子,行走在化学材料组教研室所在大楼的楼道内,这里太安静了,不经意的一声轻咳都会听到来自四面八方全方位立体回声,我不怕黑,更不怕有所谓的鬼,但是在这样诡异的坏境下独自摸黑行走还是有些许的恍惚跟抵触,新的教学楼设备还没有完全完善,一到五楼有些还没用到的教室和楼道的感应灯还没有安好,电梯也暂时还用不了,我不得不费的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七楼,昏黄的灯光映衬在我抬起头眯着眼眺望的前方,化学材料组教研室几个大字赫然醒目。
我看了一眼表,六点三十,我很准时,仔细观察了一下,手表的秒针似乎停在了12点的地方难以前行,没电了,我尴尬的笑了笑,也难免,这只手表是在自习室学习的时候捡到的,因为当时自习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我就萌生出想自己留下来的念头,这只手表很特别,银白色的外壳,金属质感,表面镶嵌着的是一颗大大的,夺人眼目的骷髅头,两颗圆滚滚的,空洞的眼睛中可以发出淡蓝色的光供夜晚使用,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它,这种少见的手表应该不便宜,男人嘛,都喜欢一些火机,手表这样的小玩意,我赶紧揣在了自己的大衣兜里,生怕下一秒就忽然钻出来一个人,冷冰冰的告诉我这个手表是不属于我的…….
走廊里有动静,不久后灯开始熄灭,我赶紧冲了过去,果然转角处迎面遇见的是张大爷,张大爷以前是我们宿舍楼看门的,这边新建的办公室大楼盖好后,他就来这边看门了,因为是新楼,白天这里会有教研组的老师办公,晚上除了偶尔的装修工人也就几乎没什么人过来,张大爷习惯早点把灯关了,省电,他看见我时有些意外,有些狐疑,若不是之前管我们宿舍楼混着个脸熟,以老大爷的脾气定会揪着我的衣袖盘问一通。
“这个时候过来干嘛啊?”
“论文没写完,过来改一下。”
“寝室难道不能改?”
“前几天电脑坏了,正在修,教研组里有好几台空着的电脑,我之前一直在这里改论文,这你可以问我的导师,你看,我还有化学材料组办公室的钥匙。”我亮出一串钥匙,这是导师亲手给我的。
“别太晚,完事儿了把门锁了,灯关了再走,这边很多外来人员,丢了东西,你我都得担责任!”老大爷没有看我,把走廊的灯重新打开后转身下楼,样子活像某机关政府手握重权的大领导,我嫌弃的做了一个鬼脸,骂骂咧咧的声音生怕让他不小心听到。
我们办公室的隔壁就是明天的答辩场地,我从窗外望了一眼那间教室的漆黑,忽然有一丝丝的焦虑,能不能顺利毕业,可就看今晚的成果和明天临场发挥的那一哆嗦了。我进入办公室迅速打开电脑,开始修改那该死的,什么都看不懂的毕业论文,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六点三十,我才想起来手表已经没电,早已经记不得时间了,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手机铃声像一颗炸雷一般忽然在幽静的办公室内响起,吓得我浑身上下猛地一哆嗦,是梦梦,我女朋友。
“你还在写论文啊,出来唱k啊,大飞和莹莹都在!”电话那头一阵阵刺耳的音乐声,夹杂着尖叫,呼喊,干杯,在静谧的办公室里,即使手机没有开免提,耳朵离着话筒好几公分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还唱k,老子明天答辩,毕业论文还欠一屁眼子呢,哪有心情,你自己玩去!”我说着就要挂断电话,话筒那头的声音很不高兴,也可能是杂音太大怕我听不见,梦梦的声音好像要杀猪。
“你就装吧!!上个月你就一直在写论文写论文躲着不见我,到现在马上要答辩了还没写完,你拍着良心说你真的是在写论文吗?你还不是想陪着你学姐去图书馆!你就是想泡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混蛋!”电话那头的声音撕心裂肺,梦梦好像有了哭腔,这是怎么了?喝多了?从刚开始通话吞吞吐吐不知所云的语气我就应该察觉了。
“对呀,我就是想泡她,你咬我啊?”我打趣的笑着嘲讽,顺便揉了揉疲惫到睡眼惺忪的眼睛,余光中此刻望了望窗外的一片漆黑,很晚了,教研室大楼外的路灯还没有修好,情侣们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做着属于两个人偷偷摸摸的事儿,直到宿管大爷大妈亮出高八度的嗓门喊宿舍关门时间要到了。
我的手机似乎快要没电了,电池那格的电量呈现红色,我刚要借此挂掉电话,KTV里想起了我最喜欢的一首歌,零点乐队的《你到底爱不爱我》,梦梦知道我每次唱K必点这首,她给我留着呢,即使今天晚上我已经明确告诉她我去不了,我不经意间在电话里跟着音调轻轻哼唱了起来。
“你说,你到底爱没爱过我?”梦梦平静了下来,忽然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回答?爱过?想想就无聊,我果断的挂掉电话,对着电脑继续修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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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改了多久,我很投入,一投入就忘记了时间,只知道最后一幅折线图粘贴复制改好格式以后我整个人就好像睡了一觉刚醒过来一样,没办法,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时间静止,我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表,六点三十,哦,表没电了,该死,怎么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也显示六点三十?我应该早点把它调正确的,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拖着疲惫的身躯把灯关好,把门锁好,开始下楼。两层台阶过后,昏黄的灯光映衬在我低着头眯着眼眺望的前方,化学材料组教研室几个大字赫然醒目,旁边的墙上贴着阿拉伯数字的楼层号码,七楼。
“怎么还是七楼?”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累傻了?产生幻觉了?我疑神疑鬼的又下了两层台阶,化学材料组教研室几个大字和刚才的一模一样,旁边的墙上贴着阿拉伯数字的楼层号码,七楼。
我又上了一个楼层,上了两个楼层,下了一个楼层,又下了一个楼层,我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七楼,一直是七楼,走到哪里都是七楼,会不会是楼层号写错了?只要一直往下走就一定会走出去的吧,我开始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下走,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总之我从窗户往下望的时候,我似乎一直在七楼的高度上,从未降低过。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我不能再自己一个人战斗了,我拿出来手机给室友拨通电话,我需要有个人能来接我,来帮我,甚至只是过来看看我给我两巴掌告诉我我脑子出现了幻觉,奇怪,明明就快要没电了的手机,为什么电量忽然增加了很多?没等我过多惊讶,手机亮屏的一瞬间我又被一串数字号码惊呆了,六点三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不会有错,但那上面赫然的写着:六点三十。
“你不是去改论文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电话接通了,室友胖子的声音传来。我的脑袋似乎是一时间被一连串惊愕与问号塞得满满当当,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的想听到胖子的声音,可是我该怎么说?说胖子,我被困在了七楼,出不来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事儿挺离奇的。”
“有屁快放!打游戏呢!”胖子不耐烦地声音一如既往。
“你会相信我吗?”
“你再不说我可挂了啊。”胖子威胁到。
“胖子你告诉我,现在几点?”我的嘴唇在颤抖,嗓子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刚走吗?现在六点半,到底怎么了?”胖子的声音表示他正面临着一波团灭,对这个问白痴问题的问题室友很是生气和不满,此刻的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了就挂断了电话,一屁股瘫坐在楼梯口处,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了!?六点半?我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六点半,骷髅头在夜色下发出淡蓝色诡异的光,好像正在冲我笑。
我一定要弄出个究竟!我不再停留在楼梯上,而是试着走入那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七楼的七楼,很静,很压抑,和我上一个六点三十过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不一会,同样一模一样的怪事发生了,走廊里有了动静,不一会,走廊的灯开始熄灭,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悄悄的向前迈了一步,迎面遇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看见的,在这里看门的张大爷。
“这个时候过来干嘛啊?”张大爷一脸狐疑,一样,太一样了,和上一个六点半我过来的时候比连台词都一模一样,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太慌张了,我要崩溃了,我的话匣子一下就全部打开了。
“大爷,这楼里有鬼,这楼里有问题,咱们赶紧下楼,咱们快点走!”
“神经病啊!我看你才像鬼!”大爷一把甩开了我,他的脾气是我们学校看门大爷中出了名暴躁的,忙了一天到这么晚大爷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我这样的冒失,正怼在他的枪口上。
“我……..论文没写完,过来改一下。”
“寝室难道不能改?”大爷的话,和上一个六点半一模一样。我恐惧的看着他,生生的吞了一口唾沫。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前几天电脑坏了,正在修云云,然后给他看那串教研室的钥匙?可我说不出来,未知的恐惧和莫名的恐慌支配着我的身体。
“别太晚,完事儿了把门锁了,灯关了再走,这边很多外来人员,丢了东西,你我都得担责任!”老大爷依然没有看我,把走廊的灯重新打开后迅速转身下楼,我还没等追上去,大爷就已经消失在楼下,等我追了上去,楼下依然准确无误的写着阿拉伯数字:七楼。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又被困在了七楼,我没地方可去,我从窗外望了一眼办公室隔壁明天答辩的那间教室,随后将钥匙轻轻的插入办公室的大门,我不知道我明天还能不能顺利参加答辩,我打开了电脑,毕业论文果然还有好几个章节没有整理,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来过一样,电脑屏幕显示的时间,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手表上显示的时间,都是六点三十,究竟是他们都坏了?还是我坏了?
手机响了,和我想象的如出一辙,梦梦打来的电话,我的手机似乎快要没电了,电池那格的电量呈现红色,当然,这我是知道的。
“你还在写论文啊,出来唱k啊,大飞和莹莹都在!”电话那头一阵阵刺耳的音乐声,夹杂着尖叫,呼喊,干杯,在静谧的办公室里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了梦梦的声音,整个夜晚的头一次,我不再那么的慌张和害怕了。
“不去了,去不了,你玩的开心。”我几乎是用嗓子眼说的话。
“你就装吧!!上个月你就一直在写论文写论文躲着不见我,到现在马上要答辩了还没写完,你拍着良心说你真的是在写论文吗?你还不是想陪着你学姐去图书馆!你就是想泡她……….”
“想多了,学姐哪有你好看。”我笑了,笑的特别释然,她总是像一只发了疯的小藏獒一般陪在我的身旁,仇视的望着每一位妄图接近我的女生,我经常逗她,习惯以吓唬她取笑她为乐,我当然没有恶意,可是此刻的我是那么的后悔,为什么我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我没有稍稍的哪怕一次的,正经的,对她好一点。
“唱完了早点回去,让莹莹陪你。”我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对梦梦这么温柔,此时零点乐队的那首《你到底爱不爱我》准时在电话那头响起,我忽然掩饰不住自己的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多想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梦,仅仅是一场老天爷为了惩罚我让我做的噩梦,一觉醒来,一切都能够恢复原样,梦梦依然能陪在我的身旁。
“你说,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我猛地挂掉了电话,我要逃出去,我要逃出去,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她,我猛地坐起来,声嘶竭力的朝楼下跑去,一层一层,七楼,七楼,我跑的太过于着急,一头撞到了玻璃上,嘴角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流,我顾不得伤口,依然一层一层的走着,我不放弃,直到月光下显示着的楼层,依然是冰冷的七楼和化学材料组教研室。
我绝望的瘫在那里,浑身上下因为虚脱和劳累动弹不得,此时走廊里忽然有了动静,不一会,走廊的灯开始熄灭。
“这个时候过来干嘛啊?”张大爷探出头来,黑暗中,他的脸有些白得吓人。
我彻底疯了,拿起地上的碎玻璃岔子对着张大爷怒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是来改论文的吗?寝室不能改?”张大爷的笑容很僵硬,他慢慢靠近我,像一具傀儡,像一个死尸,我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几乎是瞬间,张大爷又恢复了常态,好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对我说话。
“别太晚,完事儿了把门锁了,灯关了再走,这边很多外来人员,丢了东西,你我都得担责任!”老大爷没有看我,把走廊的灯重新打开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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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那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梦梦给我打来了电话,那头很吵杂,很热闹,我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她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我只知道自己很想对梦梦说一句话,不停的说,反复的说:“梦梦,我爱你,我爱你。”
我可能是睡觉了,我梦见我的大衣兜里忽然钻出来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五官记不得他的模样,他只是冷冰冰的告诉我我拿了一件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梦见宿管张大爷在跳钢管舞,妖娆的,妩媚的,逗得我直不起腰杆来哈哈大笑………
我梦见梦梦出现在我楼下,她是来找我的吗?我大声呼喊她不要过来,不要靠近这间大楼,她好像听不见……..
我梦见办公室的钥匙在对我说话,毕业论文永远写了又删没有尽头,胖子穿上了正装绑紧腰带站在镜子面前摆着pose,手里夹着明天参加答辩的论文初稿……..
我梦见自己被玻璃弄伤的嘴角被人生生撕开,哗啦啦的躺着鲜血,奇怪,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像一个旁观者,像一个灵魂,像一个死人………
第二天,胖子和室友们来到七楼化学材料组教研室答辩,来得比较早,这里几乎还没什么人,大家一直在讨论,一晚上没回来的室友难道通宵在这里赶稿?也是励志,只怪平时不努力,落下的要补的东西太多,办公室的大门敲打无人响应,胖子余光一闪,盯上了地上被人遗落的一个小物件。
这只手表很特别,银白色的外壳,金属质感,表面镶嵌着的是一颗大大的,夺人眼目的骷髅头,两颗圆滚滚的,空洞的眼睛中可以发出淡蓝色的光供夜晚使用,看见它的第一眼胖子就爱上了它,这种少见的手表应该不便宜,只可惜骷髅的嘴角有点瑕疵,小小的裂纹使其出现了一条不算明显的口子。
胖子戴上了手表,才发现这只手表已经没电了,它的指针似乎永远停留在夜晚的六点三十分,那只骷髅活灵活现的镶嵌在手表上,好像在冲每一个注意到他的人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