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沮丧地往回走，正过马路时，一辆车飞驰而来。西果儿等人赶紧后退，却见学校打更的张大爷正在马路中央。司机并不知道张大爷耳聋，开始疯狂鸣笛。

欧雨夜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但张大爷似乎听见了车笛声，转头看一眼，飞快一闪身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欧雨夜和欧若清长舒一口气，只有西果儿望着那消失的背影皱起了眉。

下午，西果儿走进值班室，看到张大爷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她悄悄靠近，小声说了句：“ 张大爷。”张大爷猛地睁开眼，迟疑了一下，开口问：“怎么啦孩子，”“您的耳朵果然好了呢，”西果儿开始笑：“那……那只龟呢？”

张大爷一愣，迟疑了一会儿，站起身示意西果儿和他往里屋走，“前几天，我正打更，走过湖边的时候想起新闻上说湖边失踪过人，就赶快走，结果就被它绊倒了。一开始我还害怕，它长得和别的乌龟也不一样啊，但是过一会儿它也没伤我，我看它也挺怕我的，就把我随身带着的饭分了它点儿，它吃完了，就跟着我回来了。我给它起名叫小甲，想着终于有个人陪我啦，我就把它当人，没事儿就和它说说话，正好它也不会说话，我也听不见。”张大爷皱皱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有一天我被一阵声音吵醒了，我睁开眼，发现我能听到了，不知道为啥，我就觉得是小甲的功劳，我最先听见的是它的叫声，还挺好听，像锯木头似的。你看。”

里屋是张大爷平时休息的卧房，窗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水缸里，小甲正对着一条小鱼吐着泡泡。“我给它弄来一条鱼，我不在的时候它俩也能做个伴。”

小甲听见声音探出头，见了西果儿，哗啦一声跑出来，躲在了张大爷身后。“孩子，你是想干嘛呀。”张大爷看西果儿长得面善，也不觉得她会伤害小甲。

“张大爷，您也看出来了，小甲它不是一般的龟，如果它一直留在您这的话，迟早会被人发现，您……能不能让它回原来的地方去。”

张大爷不说话了，西果儿又说“而且，您的耳朵既然已经好了，以后也不会再复发了。”张大爷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孩子，我不要这听力了，把小甲留下，行吗。”西果儿突然鼻酸。 但又重新抬起头“可是它被看到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它的主意，它在我们这里活不了多久的。”

又是长久的沉默，张大爷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怎么让它回去呢。”西果儿终于笑了：“您只需要……”

第二天，接到张大爷电话的欧若清带着欧雨夜和西果儿来到湖边，张大爷早已到了，见他们走过来，对着湖面轻轻喊了一声，小甲应声爬了上来。张大爷摸摸小甲，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西果儿“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甲平常就吃这个，它要是饿了就给它吃。”

“好。”西果儿应下。张大爷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欧雨夜嚼着盒子里的饼“张大爷做的真好吃！”

“好啦，你也该走了。”欧若清搭起山海弓，一团白光笼罩着小甲，飞向图书馆。

山海经空缺的一页又被补全：“杻阳之山。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而此时，另一个世界里，“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留在人类世界五十年，陪他这一世，但要以乌龟的形态，或者，留在书里。”

西果儿又来找张大爷了，这次她还带了一只小乌龟，绿绿的，脑袋中央还有一点红。张大爷高兴坏了，给它取名叫小甲，终于继续着给小甲和小鱼做好吃的的生活。

肆

“哥，我们这也太顺了吧，旋龟居然自己出现了！”欧雨夜得意得像是他找到了旋龟一样。“是啊，张大爷那么舍不得旋龟，为什么还要把它交给我们呢。”欧若清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对哎，你们说是不是有什么世外高人在帮助我们呢，你们想想上次的蛊雕，我们是怎么从它嘴里跑掉的，大哥的箭一开始可没射出来啊。”“嘿嘿，是哦，没准儿真有呢。”西果儿啃着苹果，敷衍着。欧若清疑惑地看着西果儿，好像，从前几天起，西果儿就有点不太正常。是被异兽吓得吗，不会吧。

“对了，我晚上有点事儿，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哟，果儿啥事儿啊，这么忙。”欧雨夜奸笑着说。西果儿白了他一眼，回去了。而欧若清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思考着什么。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就一定也知道如果你不回去，我会对你做什么。”寂静的储物间里突然传出说话声。

“是，大人，我会去找他，但是您应该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这根羽毛送您，就当谢您不杀之恩。”清脆尖细的声音响起。门外的欧若清攥紧了拳头，突然推开门冲进去，房间里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愤怒地冲出来，冲向图书馆。因为刚才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西果儿。到图书馆门前，一只胖乎乎的小鸟突然出现，挡住了欧若清的去路，叫了一声“灌灌”，欧若清朝站在原地，“她是谁？”，灌灌没有回答，跳了两下，欧若清拿出山海弓：“她是谁！”灌灌依然没有回答。欧若清凝出一根箭，射出，看着灌灌的一团白光飞进图书馆。他跟了上去，打开山海经，最后空缺的一页也被填满。“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食之不疥。”他又开始从第一页翻起，翻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在神灵的章节里，也空了一页。

又到了早饭时间，西果儿早就坐在桌边等着欧家两兄弟了。他们两个走进来，坐下。欧若清早就调整好了情绪，此时只是定定的看着西果儿。“果儿，我大哥把灌灌也抓到了！”欧雨夜开心得不得了。“哇，是嘛，那也太好了吧，这是我送给你们的小礼物。”西果儿忽视欧若清的目光，指了指放在他们面前的苹果。

“果儿，你...”欧若清终于张口。

“哎，先吃了再说，我今早刚买的！”西果儿不让他说。

“好，”欧若清咬了一口。西果儿笑了，带着欣慰。

“你笑啥呢，”欧雨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西果儿。

欧若清忍不住了，放下苹果。“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异兽突然就跑出来了，为什么蛊雕会自己倒下，为什么一切这么顺利，异兽会自己出现。然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西果儿不笑了，她只是静静看着欧若清，什么也不说，目光里看不出情绪，甚至看不出波澜。

“我发现，山海经里逃跑的不只是异兽，还有一个神灵，果儿，你知道是谁吗”欧若清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语气里的浓浓的质问。

“啊？神灵也逃走？”欧雨夜非常惊讶，但没有人理他。

西果儿还是没吭声，依旧与欧若清四目相对。

“西 王 母。”欧若清一字一顿。

西果儿又笑了，一伸手，一道紫光飞出，笼罩了整个餐厅，餐厅内的人都定格在了原地，包括在旁边的欧雨夜。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为什么，”欧若清不知道是该叫她西果儿，还是西王母。“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刚才吃的苹果里，放了我炼出来的丹药，现在你可以长生不老，永远活着了。”西果儿答非所问。

欧若清一愣，“那异兽是你放出来的吗。”西果儿点头:“但也是我帮你抓回去的。”

欧若清怒极反笑“你把它们放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抓回去？你是要我感激你吗？那被蛊雕吃掉的人呢？他就不无辜？你解了异兽的封印，更多害人的东西跑出来呢？你们神是不是从来都不顾人的生命？那你让我永远活着干嘛？你接近我们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西果儿突然语无伦次“我只是想给你药...”

“如果永远活着就会像你一样冷血，那我宁愿少活几年。”欧若清话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他已经看到西果儿讶异又悲痛的表情了。

“那好，既然药你也吃了，我就回去了。”西果儿转身，飞快离开，与此同时，餐厅里的人恢复如常，人来人往。

“哎？大哥，果儿呢？你怎么了大哥！”欧雨夜见欧若清神色奇怪，西果儿也不见了。

“你回去吧，我去找她。”说完就飞快起身，往西果儿的住处跑去。一时激动说了重话，欧若清现在只想找到西果儿，向她道歉。

西果儿的房间里没有她，空寂又干净，欧若清有种预感，她已经走了。回过头，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盒子，里面乘着一片羽毛，他轻轻拈起，一段记忆突然闯进脑海:

“我从混沌中醒来，四面所见皆是玉石，了无生机，我被不知来处的神谕告知，我是这里的神灵，掌刑罚，管长生，这里的生活单调孤独。有一天，我从遥远的山石下离开了这里，我看见碧绿的石阶通向大门，我遇见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儿，我露出尖牙和尾巴吓他，他不怕，还送给我苹果，玉山没有苹果，什么果都没有，苹果真好吃，我再也没法忘记它的甜味。我告诉男孩我是神，他说真好，他也想当神。神有什么好呢，但是我管长生，我能让他长生，在他们的家族里，只有功绩卓越的族长才有长生的权利，等我长大了，我能做药了，我就去找他，帮他长生，这样他就不会死了，我们就可以永远一起吃苹果了。”

  记忆只到这里，欧若清突然记起小时候记忆深处的小女孩儿张着嘴晃着尾巴吓唬他的样子，他明白了，这是西果儿存在灌灌羽毛里的记忆，她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功绩卓越的名号，那...果儿还在这里吗？

  片刻迟疑，欧若清来到图书馆的禁地，他想翻看山海经，却又犹豫。与自己僵持了十多分钟后，他小心翼翼翻开，呼吸一滞。

  面前的书页上，一个面容熟悉的女子坐在遍布玉石的山巅看向远方，手中握着一枚玉质的苹果。

  “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