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蛇鳞滑不溜爪，我每上三寸就要滑下两寸。它的鳞片上不免留下几道长长的指甲印子。它无奈用手将我放在地上，又幻出了另一个形状。我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在他身上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后来每每想起后悔不迭。

高约八丈，长手长脚，剑眉星目，如玉脸庞，额上有银白色的识海印记，头发齐整的挽成歪髻，一身藏青色袍子，左手持药锄，右臂上挎着药筐。作一副大夫打扮。

我心下大惊，识海印记是上仙帝君才有的，原身又是人首蛇身的只有区区几位。难怪他的法力深不可测，远远胜于我。

景顾见我仔细端详，高兴地问道：“你还记得这样的我么？”

“上仙不要打趣我了，我才刚满千岁成年。除了蟠桃会上远远瞻仰过上位仙君，并不能看得真切。我又常爱逃席，也许错过了。除此之外，哪能有机缘遇到您呢？”我疑惑不解地道。

他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道：“不记得我便罢了，不准对我用敬语，我听着烦。”

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真是蛇精病，我暗自腹诽。却道：“知道了，仙君。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景顾闻言心头一滞，我跟你何止认识，是缘分最深的人。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得自己想起来。只得道：“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满月！那么久远的事谁能想起来，那时候我灵识还未开呢。

我不满地白了景顾一眼，隐隐约约听见他浅浅的叹息了一声。马车晃晃悠悠的朝锦官城方向驶去，刚才大悲大惊，这一会儿有些体力不支，再加上药效的作用，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九重天的太极宫里，少昊帝君正在园子里小心翼翼地侍弄一株东菰。东菰偎依在甘蔗身上，柔若无骨，紫白色的花朵向下低垂。

过了一会儿，少昊帝君拍干净手上的泥土，施了个清洗决，进了内殿。

他唤了仙鬟摆上冰镇的瓜果，脱了鞋，躺在凉榻上眯着眼睛乘凉，嘴里哼着若有若无的小调，颇为自得其乐。

殿门的金丝琉璃风铃清脆的响了起来，一个身影如风般飘进殿里，带的宫内的帘子轻轻飘动。

早有仙鬟搬了乌木杌子请来客坐下，奉了茶。

少昊帝君睁开眼睛笑道：“清虚上人还是如此性急。”

清虚弯腰赔笑道：“九重天里，要说从容逍遥，谁能比得上您？小仙从东海之地寻来一坛好酒，请帝君尝尝。”说着顺手拍开泥封，殿内顿时酒香四溢。

少昊帝君眼睛登时一亮，坐直身子问道：“这是什么酒？如此香醇？”

清虚见少昊帝君有了品酒的兴趣，心下安了一半，此事成功有了五分把握。

“请帝君尝尝看。”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两只万年古藤杯放在几上，亲自斟了酒，双手递与少昊帝君，少昊帝君接了，他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双手执杯道：“帝君饮盛。”

少昊帝君大笑道：“请！”

少昊帝君一口喝干心中十分畅快，笑道：“秋风萧萧愁杀人，这秋露白更得此中真味！寻两盏如此精巧的古藤杯虽不容易，有心寻找，却也能得。可是这百草酿制的秋露白，全三界都已经绝迹许多年了，酒圣杜康虽有方子，有两味药草太昊帝君那里也短缺，许多年不酿了。我千年前也曾到三界寻访，也没找到，你是从何处寻得？”

“哈哈，小仙得此酒，也是极为侥幸。此事要从太昊帝君那里说起。太昊帝君前些年暗中察访女娲娘娘的转世。可是女娲娘娘当年补天救世，立下不世之功。若当真再修仙归来，玉帝吾皇该如何封赏？娘娘以为三界亿万万众生，寻得残魄哪里有这样容易，派了人不紧不慢地寻着就是了，最好……（清虚此处故意停顿）此等天机原本小仙也不配知道的，犬子有幸得娘娘手下的仙鬟垂青，无意中隐约提及，小仙也是参详了数百年才参透的。”

“这又与太昊帝君有何干系？”

“太昊帝君与女娲娘娘成亲时日虽短，感情却深厚。只是女娲娘娘离开仙界这许多年，太昊帝君竟似全然忘却。帝君不觉得奇怪么？”

“正是呢，莫非是娘娘让太昊帝君……”

清虚奉承道：“少昊帝君英明。小仙听犬子说，娘娘还曾有意为帝君续弦，被帝君拒绝了。小仙一日正在大荒山巡游，无意中踢到一只狐狸，却不料那狐狸记仇，狠狠咬下小仙一块肉。小仙捉住那只狐狸正要回去剥皮做个狐裘，却被太昊帝君拦下了。小仙欲问缘由，太昊帝君却缄口不言，给了小仙几味难得的药草，大荒山狐族是下等仙灵，在未修成仙体的时候，我上等仙人皆可任意取之，便是狐王也不能阻。太昊帝君一向不管这些细微小事，此事恐怕非比寻常。小仙猜想，莫不是太昊帝君发现了什么，又或者这小狐仙与女娲娘娘有什么关联？小仙自此暗自留意，发现太昊帝君与那小狐仙一起下凡去了。”

“你是说，太昊帝君未经禀告，擅离职守？”少昊帝君兴奋地挑了挑眉。

“不然，太昊帝君是奉了玉帝旨意，下凡到锦官城了结一桩人间纠葛。”

“那么，这小狐仙便是私自下凡了？”

“正是呢。而且太昊帝君似乎有意包庇。帝君何不趁此机会谋划一番，既合了玉帝娘娘的心意，又能借此打压太昊帝君？”

少昊帝君笑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你想借此收了那小狐狸报仇，又免于跟太昊直接对抗？看来这上好的秋露白，不是白饮的呀。”

清虚上人忙惶恐地跪下道：“什么都瞒不过帝君慧眼，小仙确有拿住那小狐仙报仇之意。不过这秋露白，纯属是小仙的一片孝心，决不敢利用帝君，小仙如有他意，愿受魂飞魄散之刑。”

少昊帝君对清虚上人的反应很是受用，当了上位帝君要虚怀若谷不能以上位欺人，但是下仙们若是自愿孝敬他、臣服他，他也不好执意拒绝别人一番好意不是？何况自己早就不忿太昊处处压自己一头，能顺势敲打敲打太昊，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难为清虚能体察我意，是个伶俐的。

少昊帝君下榻起身双手将清虚上人扶起，笑道：“清虚言重了，我不过是玩笑一句，怎能当起如此重誓。你我只需如此如此……”

清虚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赞道：“少昊帝君当真高明，远甚于太昊帝君，小仙实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