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死了,
在比远方更远的北风中。
在那撕裂空气的空气里,
有我腐烂的气息,
你感觉到了么?
9月30日18点05分,久华商场“桃花堂”咖啡馆中,龙洁艳正坐在靠着落地窗中间位置的圆形二人咖啡桌旁,悠然地翻着一本商业杂志。也不是漫不经心,只是上面的内容根本激不起她一丁点兴趣。那杯站在桌子上的精美的拿铁,昂首挺胸地傲视着她,而龙洁艳则已沉默和优雅回应它,两位女王一动一静地展现着自己的气场。终于,一个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这场无声地对峙。
“龙姐,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说晓辉你能不能别这么客气,越客气就越显得外道。你得叫我洁艳,不然我可就免了你部长的职位!”
“哈哈,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件事,说起来要不是你帮我,我还真保不住部长的职位了。”
龙放下了杂志,轻轻地拿起那杯拿铁,啜一口。骄傲的女王在那里坚守了两个小时,还是这么轻易地被打败了。
“上学时还真是有趣,为了一点小事而互相猜疑。还好争吵之后得到了更真诚的朋友,那都是美好的回忆呀。”
“当然是啊,洁艳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有能力。看你现在的气质,和当年简直是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地优雅!”晓辉一脸灿烂地说道。
“先不说这些啦。我定了一家酒店,听说那里的粤菜做的特别棒,我们去尝一尝。”
”这怎么好意思呀,洁艳,我还要回去给佟清和孩子做饭呢。要不我们下次去吃吧。“
“别跟我扯下次,下次就是无尽的未知与等待。现在就去,叫上他俩一起吃!”
杨晓辉向下翻了翻眼睛思索着。
“不过你真的和佟清结婚了?”
“是啊,毕业之后大家就没怎么联系了,我和佟清就低调地结了婚,基本没人知道。”
“那是为什么,你不是一点也不喜欢他么?”龙关切地看着杨晓辉那对晶莹闪烁的眼,仿佛那眼里有千万句话在躁动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奔腾而出,飞向自由的天空。
晓辉转过头,看了一眼左面落地窗外欢快跑过的孩子们,眨了眨眼说道:“哎呀,一言难尽。今天遇到你这么开心,就不说那些不堪回想的往事了吧。不过佟清对我还是很好的,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还算知足。”说完晓辉看着龙洁艳笑了。一个欲把过往甩在身后的、哀伤又欣慰的微笑。一个憧憬着未来生活的微笑。
或许当一个人开始臣服于命运的强权时,他的双腿就带领他走进充满毒雾的丛林。
有许多人,都在这林子里面走。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都想走到这看不见路的充满毒雾的丛林的中心。他们一路边走边吸,身体和思想早已被毒气所麻木,丝毫没有反抗的欲望和气力,只想随着这两条腿,尽早走到丛林的中心。那些修行不够的人可能永远也走不到,所以他们一辈子都在麻木地跟着双腿茫然地走着、苟且地活着;天赋异禀的人却是一天就走到;心境清幽的人最多也就是半个月。
丛林的中心是一个通往塔尔塔洛斯的巨大的螺旋长亭,不过很少有人看见长亭,因为那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泥潭的名字叫做【寂庸之渊】。大部分人走着走着突然发觉到自己的双腿停止了带动,眼看那漆黑粘稠的泥浆一点点将他们吞噬,既不想挣扎也不想出逃。他们在泥潭中缓慢地下沉,自己却已不知究竟为何想来到这里,何时走进了这泥潭中。这个他们一直想到达的地方,竟是这般模样。对,就是这般从来没想过的吃人的模样。
9月30日19点13分,龙星酒店宴会包房。穿过内开着的一对橡木门向屋内望去,一张象牙白的四人方桌摆在房间的正中间,桌上是两个青翠色的圆形展示盘配两套翡翠餐具,一束纯白色的康乃馨摆放在桌子的中间。一盏水晶吊灯吊在方桌的正上方,闪耀着轻柔的黄色淡光。方桌两面相对摆放着两把同样是象牙白的高背靠椅,四周的墙壁上是梧桐树叶色的金黄壁纸。门外不远处端正站着的服务生,是今天看起来并不焦躁的耿浩。
“龙女士您好,欢迎来到龙星酒店,您预订的包房已经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耿浩见客人来了便微笑着迎上前去为龙洁艳和杨晓辉带路。
两位入座之后,耿浩站在桌旁,双手相握垂在身前,看着龙洁艳,问道:“请问,什么时间开始上菜?”
“现在就可以了。麻烦帮我先拿两杯柠檬苏打水,谢谢你。”
“好的,您稍后。”说着服务生退出房间,随手掩上房门。
短暂的沉默。
“晓辉呀,我们毕业多久了,有没有400年?”龙问道。
杨晓辉一愣,“哈哈,是啊,差不多了。洁艳,这400年你都在干嘛?”
“这400年,我在等一个人,从没走出这幽闭的古堡一步。”
“那个人是谁?”杨晓辉好奇地问着。
“哈哈,现在是一个死去的鬼啦,不知道能不能复活之后回来找我。”
“放心吧,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不用再担心了。”
“嗯嗯,已经没事了。这家的蒜蓉粉丝焗龙虾,我保证你会喜欢吃。”
“已经400年没吃龙虾了,哈哈。”
“那就今天吃个够吧!”龙也笑了,她真的好多年没吃到龙虾了。
9月30日23点26分,赫克托耳贴吧:
美丽的潘多拉:各种各样的疾病和灾难,不分昼夜地在大地上徘徊。他们无比猖獗又悄然而至,不容易引期人们的注意,因为宙斯没有赋予他们声音。这都是我的错······
卡俄斯评论到:我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宙斯的主意,你被他利用,好奇心驱使你打开了了那个盒子,这强烈的对于万事万物的好奇心正是宙斯给予你的。
绪任克斯的牧笛评论道:那盒子中还剩下一个,唯一没飞出来的赠与,是希望。所以人们才会在灾难、战争、疾病、瘟疫等等不幸中留有希望。
哈德斯回复卡俄斯:我尊敬的祖先,远古的混沌之灵,这女子是火神与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用无与伦比的超人工艺定制出来,作为礼物送给厄庇休斯。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那是她价值的所在,您不必担心。
那喀索斯评论道:你虽然美丽,你的容颜却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赐予的,你的本质就是一块泥!
冥府要犯回复那喀索斯:你这自恋的人!小心你的命运被改写!
厄里倪厄斯回复卡俄斯:我敬爱的先祖,你不要担心,人类的骄傲和自大,全都归咎于厄庇休斯。就让厄庇休斯尝试一下潘多拉的魅力吧,她可是诸神送给他和人间的礼物。
窃火者评论:我深爱的人们啊,请务必保管好身边的火种。无论饥饿、炎热、寒冷,记住我的预言。只要你们能够满意和幸福,我心甘情愿接受宙斯的惩罚。
谢素格看着贴吧,心里想到:这个“那喀索斯”很少出现,今天怎么就突然显身?赫克托耳也好久没见到了,大地英雄去了哪里?
他再看自己的回复,又想到:不能继续这样带在地府中。这个宿舍,这个学校,就像是塔尔塔洛斯,这个关押着神的地方。自己守着幽闭的地底,继续在黑暗的角落里来看这个受难世界的话,我的心也会随着阴凉的风,变得冰冷。这样生活下去,迟早会走上克洛诺斯的残暴统治之路。这样不行,我必须改变,走出这幽暗的冥府,去一次充满和欢笑的奥林匹斯山,和老友们聊聊天,喝点清澈香甜的葡萄酒,来转变一下自己最近低沉的心境。
随即素格拿起桌子上的台历,把10月3日周六那天的小格子用绿色荧光笔圈了起来,在旁边写到:14点30分,市交通局门口集合。那是一个在网上由环保公益志愿者自发组织的宣传活动,他很想参加却一直没有勇气报名。现在,下定了决心,填写好个人资料之后,坚定地点击了“提交申请”确认框。谢素格抱着那个精致的、镶嵌着珍珠和黄金的潘多拉魔盒中仅存的、唯一美好的礼物,安心地去睡觉了。
灾祸和希望,本来就是相依相生的,你说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