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成长确乎只在一瞬间。

周日，女儿写完作业，晚上八点多了。她想去陈仓老街转转，顺便吃点东西。我的脸大约是晒到了，又红又痒，过敏症状明显，擦了修复露，缓解不明显，肯定是不能出门的了，示意女儿喊爸爸一起去。

女儿看看我，又看看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爸爸，叹口气，转身进屋了。我在阳台晾衣服，听见门被重重关上了，出来一问，女儿没打招呼出去了。

虽然我猜她肯定是去六楼同学家了，但依然不放心，毕竟晚上了，加上最近她一直处在焦虑之中。打电话，六楼同事两口子去超市了，孩子在家。打发先生去六楼确认一下，回来说人的确在，看书呢，让他少管。我无语，这孩子，迟不叛逆早不叛逆，偏偏在中考临近时爆发，不由人心焦。

九点半，终于回来了，我在电脑前码字，轻轻问她：“怎么出门都不说一声呢？”

“有必要说吗？你们都不管我！”女儿甩下一句，进房间去了。我愕然，愣住了：“有不管吗？”扪心自问。

每天早晨先生给变着花样做早餐；我起床给泡好淡茶，60度左右刚刚好时才给装进保温杯；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和她一起背古诗词；有时米糊烫，怕赶不上，三个碗给来回倒迅速降温确保喝到嘴里；中午放学立刻扎进厨房，只为让她吃得舒心，夏令时之前牺牲午休是时常事；离家不过三五分钟路程，晚上先生上了闹铃按点去接，就想多点陪伴；她的袜子底裤，每天我都给洗；想要啥，除非完全没必要的，几乎都是全盘满足……早晨起得晚，中午问她吃什么说不吃，后来又说想吃魏家凉皮的肉夹馍，先生即刻就给点了外卖，送达时她去六楼做数学题了，又巴巴给送下去；中午我刚和她一起整理了书桌，清理了房间。难道，这些在女儿眼里，都属于不管状态？我顿时懵了。

女儿从房间出来，倚着墙站在对面，我即刻停下来，等着听她说点什么。“妈妈，我刚才之所以出去，是因为家里的气氛好压抑。我觉得你和爸爸以前挺好的，最近因为我考试没考好，你俩关系都紧张了。你整天忙里忙外，我爸经常抠手机，你让他干点啥，也总是推三阻四，我很难受。我也很想努力学好考好，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哭着絮叨。

我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扭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先生：“爸爸就这点爱好，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斗不过手机啊！”我无可奈何地回答，一半也是说给先生听。

“有什么情况先从自身找原因，别总怪别人！”先生撂下这句话，去厨房抽烟了。

“你为什么不和爸爸分开呢？”她突兀地问我。

惊诧不已：“哪有孩子希望爸爸妈妈分开的呢？净说傻话。”我觉得措手不及，女儿怎么会这样说话呢！“分开，谁给咱俩做早餐呢？谁晚上去接你呢？”

“我可以起早点帮你做，晚上我自己回来，不需要接。我爸对别人家的孩子又热情又有耐心，对我就是各种挑剔对比不满意，我希望我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样他会对我好一些，宠我多一点。”应该是下午我让先生把那床棉絮送去弹一下，他不肯去，非说要第二天去，我说道了几句，女孩子心思敏感的缘故吧。但何至于此呢？我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听见女儿的话。

我赶紧端正态度，很认真地陪聊起来：“首先，很多事情怪妈妈，你知道的，我早更了，烦躁焦虑脾气大，有些事情其实无关紧要，可做可不做，爸爸没顺着妈妈的意愿，我就发脾气啦！你们应该哄着我的，可是你们俩都做得不够好。其次，我们俩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彼此都已经习惯了，你记住，爸爸妈妈的关系跟你的成绩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已经跟你说过多次了，尽力就好，考上考不上，咱们都上宝中。第三，你要看到爸爸的付出，今天他也干了很多活，扫地拖地修理橱柜。你看到妈妈忙，说明你学会了体谅。妈妈下午给几个孩子修改作文，你出去之前我开工，你回来时我正在收尾。晚上，我已经习惯用码字来给你做榜样了。最后，你希望我们怎样管你呢？咱们可以讨论一下的。”

“我也青春期了呢。”她的情绪缓解了一些。

“那我们就互相提醒，彼此呵护好啦！我们约定个暗号吧，比如妈妈情绪不好的时候，或者发脾气的时候，你就提醒我‘皱纹皱纹’”；你叛逆的时候，我也提醒你，你选个暗号。咱们约好，只要发出暗号，就立刻停止，开始反省和调节，说话要算数，咱俩相互监督，好不好？”我尽可能说得轻松幽默。

女儿破涕为笑：“好，那我的暗号就‘体重体重’吧。妈妈，扬阳经常对她爸妈发脾气，人家张叔叔总是笑呵呵地开个玩笑就过去了，阿姨也不以为意，叔叔阿姨现在关系可和谐了，干什么总是在一起。说实话，羡慕这样的状态。”

我们聊了许久，事实上我内心忐忑不安，一夜都没有睡好。

今天中午下雨，我居然没想到去给女儿送伞，自己去餐厅买了一份米饭，淋着雨回家了。切了水果烧了汤，炒了个蒜蓉油麦菜。女儿湿淋淋的进门了：“妈妈，你也不知道给我送伞，雨好大！那个***爸爸好过分，把***一接就走，完全忽略走在一起的我。要是我爸，肯定不会这样子的。”

“那你还说要妈妈和爸爸分开呢！”我打趣她，“没有爸爸，妈妈岂不是更忙？何况，马桶坏了，谁修呢？水电出问题了，找谁呢？你要多看到爸爸的优点。人们总是对自己孩子更严格一点，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嘛。我们都要善于自省。这一点，我做得最好，你注意到没有，你和你爸其实都喜欢先找外因。”趁机循序渐进。

“嗯，我也就是情绪不好，算是气话吧。看来，基因的力量很强大。”她有点不好意思，“妈妈，你能不能在家的时候，不要忙这忙那？让我爸爸多做点事情，好不好？还有，你可不可以在我下晚自习前写完你的千字文？这样，我要有啥问题，随时就可以问你了，要不我怕打断你思路。”

“没问题，这一点妈妈可以做到的。”我信誓旦旦，“那你能不能在今晚爸爸接你的时候，道个歉呢？或者，我们晚上开个短短的家庭讨论会。”我想得寸进尺，打开心结。

“只要爸爸愿意，我没问题。”她没有丝毫犹豫，看来我得好好跟先生提前谈谈。

女儿，长大了呢！可千万别因为我们忽视自身行为，给姑娘带来的无形伤害才好。

先从自己做起，调控情绪，营造家庭和谐氛围！

“皱纹皱纹”，你少出现哦！“体重体重”，你别胡乱长哦！

田玲写于2019年5月27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