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弱者当道的时代了
1
“大新闻啊!大新闻!”小雨一进门就叫起来,把录音笔“砰”地拍在桌子上,“社里这个月的奖金非我莫属了!”
众人一时咋舌。
她晃着脑袋走到我身边坐下,四下看了看:“咱俩这交情,我就给你说说。不过你可别想抢!”
我笑笑没说话,她便继续道:“这可是槐树街建国以来头一件杀人案!凶手还是个姑娘!”
2
“这女孩叫陈曦,就住在你们小区。
你们认识吧?不认识?可惜……
她在槐树街中学读初二,我同学就在那当老师,掌握了现场第一手资料呢!
因为老师们要午休,所以中午是不接待学生的。
今天她照常上了锁,刚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大家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应声。谁知敲门声越来越大。她没好气地问了句找谁,门外一个姑娘回说找孙老师。
这个孙老师刚毕业不久,在教研室里还没什么地位,所以这次挨了不少白眼。掀了毛毯去开门的时候也是憋了股无名火。我那个同学就坐在门边,见这情形,索性眯了眼睛偷看。
那姑娘就是陈曦。见孙老师满脸怒色,便显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声音也轻得听不见。孙老师则在一边抱着肩膀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低吼。我同学拼命竖起耳朵听,也只断断续续听见‘我管不着’、‘学校规定’几个词。
好不容易打发走陈曦,大家便各自睡了。
谁知下午她一开门,陈曦早就等在外面。垂着头,两条眉毛聚在一起,低着眼睛看她。
我那同学被这眼神吓得呆住,陈曦便一步跨进教研室,径直走到还在迷糊的孙老师座位前,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长刀,双手握住刀柄直直地刺了进去,用力压了一下随即拔出,那血就随着刀刃喷出来,溅了陈曦一脸,她还不依不饶,再次把刀插进刀口,再拔出,再插,反复了近十刀才罢手。
孙老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一只手胡乱地向前抓着。嘴里,鼻子里都汩汩地喷着血,不时有血泡在伤口破裂。整个身子抽动了几下,就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整个过程太快,插刀子的时候还有人睡着呢。
陈曦却不急着跑,看着尸体冷笑,足足笑了五分钟才转身离开。那笑声又空洞又锋利,一声接一声,恐怖极了,我那个同学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后来她跟我讲啊,学校要举行入团大会,本来是要选陈曦做代表的,可不知为什么换了人,这孩子就怀恨在心,多次找到孙老师想换回自己,还用家里条件差相威胁。孙老师没同意,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啧啧,现在穷苦人家的小孩,好害怕的,朋友圈上不是说,现在是弱者当道的时代啦……”
3
我认识陈曦,她的父亲是我们小区的门房,叫老左。
老左当然姓陈,因为只有左手,姓甚名谁倒没人记得了。父女俩一起住在门口的小房子里,上下铺。
我住的小区是省农行的家属大院,门房的工作并不轻松。除了看门,还要清扫,冬天要烧锅炉,还要定期疏通下水道。
我搬来的那天是个清晨,我拖着行李箱跨进小区大门,他正蹲在门口用米色的布子擦大花盆里的绿植。
“新搬来的?”他看着我笑。
“嗯,四单元五楼。”我说,“叔起这么早干啥呢?”
“这叶子擦干净了才好看,一层灰哪有潮气蓬勃的样子嘛!对吧!”他又笑,“你是租的王老师家吧?他都和我说了。有事儿就来找叔!”
后来我发现老左喜欢穿白衬衫,早上扫院子穿,晚上看下棋穿,收拾垃圾甚至站在锅炉房顶上通烟囱都穿,而且我从没见那衬衫脏过。
再后来我见到了陈曦,一样干净的白裙子,个子不高,也很瘦,很爱笑。
老左也爱笑,见了陈曦更是不自觉就把嘴咧到耳根,“我这个姑娘可懂事!学习又好!还是班长!像她妈,比我强!”说完就一手揽着女儿的肩,笑得震天响。
我从没见过陈曦的妈妈,也不知道父女俩笑哈哈地提起她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今年端午节,我在公司加班。
踏着月色走进院子,就被老左拉进屋里。他端出一个小铁盆,“给你拿点粽子!”
“不用了叔,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啥!你一个人来外地打拼,大过节的连个粽子都没得吃,你妈知道了得多难过!”他拉过我的手,“孩子你记住,无论啥时候都要活的精精神神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其实那段时间我很穷,一天只吃俩馒头,整天迷迷糊糊,胡子也懒得刮。那天晚上沾了点白糖吃粽子吃得噎住,眼泪打湿了整面桌子。
第二天我买了双很漂亮的花袜子送给陈曦,她特开心,对我说:“小哥哥你真好!我一穿上漂亮袜子,心情就会特别好!是不是有点傻哈哈哈哈!”
为一双花袜子便如此开心的陈曦,怎么会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