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吃过晚饭,我喜欢一个人走过小镇的尽头去长江大桥上转转。滨江路上的车不多,偶尔经过一辆会卷起尘土飞扬,我就躲到路边捏住鼻子。
新修建的大桥,栏杆上油漆的味道还未完全退去。我扶着栏杆,望着沿江顺流而下的货轮,不知觉地就思想抛锚。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反问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刚才就是这样,我一开始想着明年去哪里打工,又想着也许能顺利入伍,后来想了些什么我忘记了。
跟着父亲过了江,来到工地近一个月,我并没有吃不消。活儿也简单,我就是将木工使用的扣件拆下来,然后用手推车运到塔吊够得着的地方。包工头跟我舅舅关系不错,答应每天给我50元。
工地上的伙食不错,比我学校里的伙食好多了。我抽烟父亲已经不管了,他告诉我他的烟在床底下放着,让我自己取。天气太热,吃饭的时候,父亲也给我买一瓶冰镇啤酒。
刚来那几天,干完活,一觉睡起来第二天浑身酸痛。但是我忍了,父亲问我咋样,我说能行。坚持了一周,除了累也没多大感觉了。
刚来那天,晚饭后父亲跟工友们打牌,我在旁边看,他问我该怎么出牌。他见我有兴趣,让我打了几把,我还赢了几十块钱,挺高兴。但是几把以后,我就心不在焉了,老是出错,我就把牌还给他了。我发现,打牌其实并不那么有趣。
父亲也不让我学打牌,他还是担心我学坏。后来他们打牌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热闹。一开始的时候看得专心,看上一会儿我就觉得无聊了,再也看不进去。然后,我就一个人沿着公路走,走着走着居然到了长江大桥。
我和父亲过江来的时候,坐的是轮渡。过江来的那天,我就远远地看见长江大桥,想着有空了走去看看。
2
“你为啥老喜欢往长江大桥跑?”当我连续去了几次后,父亲问我。
“无聊,随便转转”。
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来长江大桥,要经过小镇的尽头,路边有家芝芝美容美发店。理发店门口的玻璃推拉门虚了条缝,上面写着洗头按摩,远远地我注意到里面坐了两个年轻女人。她们头发盘得挺高,穿的粉色吊带裙一定很薄,这是我猜的。
第一次路过的时候,我看到工地上的老张叔从里面出来。他站在门口,先是用手捋了一把头发,然后清清嗓子吐了口痰,再从裤兜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烟点着以后,他就大摇大摆地往回走了。他没有发现我注意到他。
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去,听着他塑料拖鞋吧嗒吧嗒很有节奏的响声,我感觉他一定很痛快。我很想知道那个洗头房里到底都是干啥的。有一次打饭的时候,听两个工友开玩笑“今天谁赢了就谁请洗头”,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我觉得很神秘。
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快,我的十七岁生日就要到了。
第二次经过那里,我故意走得离她们的门口很近,走得很慢。我很好奇,想看个究竟。
正当我走到门口附近,突然一下玻璃门推开了,吓我一跳。一个女的出来,屋里又有个女的喊:“玉红,别忘了给我带的东西。”她经过我的身旁,我们无意中对视了一眼,她扭头就走了,我也吹着口哨假装不心慌。
她从我身旁经过,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离开之后,我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多呼吸一点那味道进到身体里。可当我快到长江大桥的时候,那味道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心里有些失落。
3
然后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种梦。照例是一个丰满的女人,醒来怎么也想不起她脸长啥样。
醒来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五点。我迷迷糊糊,江里有轮船在经过,汽笛声格外地长。工地背后的山坡上传来的虫鸣声断断续续,江对面的县城街道开始有人活动,这些我都感觉得到。
我轻手轻脚起来,到工地外面的竹林边撒尿。尿完之后,我又点了根烟。我开始学着往肺里吸,呛得我忍不住咳嗽,我赶紧把嘴捂住轻轻咳了两声。
下身感觉不舒服,我又快速把短裤翻了个遍穿上,心想明天下午了洗个澡再换衣服吧。我又学着他们用手指弹烟头,结果没成功,掉我脚背上了,稍微有点烫,倒是不疼。
我回到工棚里,打算继续睡觉。可我发现我用来垫衣服当枕头的书不知道怎么掉床底下了,我打算把它捡起来。枕头低了,我睡不着。
我趴到地上,伸手去够《平凡的世界》。正当我快要够着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安全帽,帽子摇晃的声音吵醒了父亲。
“你睡不着?”他问我。
“没有。我垫枕头的书掉了,枕头低了不安逸。”我答他。
“慢慢就适应了。赶紧睡,明天还要上班。”
刚说完他很快翻了下身,然后又睡着了。慢慢就适应了,他说的是枕头低慢慢就适应了,还是其他的什么?我想父亲的话啥意思,想着想着,我也就睡着了。
4
《平凡的世界》这本书,我断断续续终于看完了。每天吃完饭,我就拿起来翻上几页。今天吃过晚饭又感到无聊,只好来长江大桥转转。
这本书是从刚毕业的学生宿舍捡来的。他们高考完回来就离校了,宿舍里扔得乱七八糟。我们高二的学生就去那些人去楼空的宿舍转悠,跟打扫战场一样,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我捡了一双还能穿的鞋,还有一本文科综合复习资料,再就是《平凡的世界》这本书。这本书在地上扔着,被人踩来踩去,没人注意。平凡的世界,世界的平凡,我脑袋里想了这句话,然后就把它捡起来了。
刚翻了第一页,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再也舍不得把它扔掉。主人公孙少平,写得简直就是我啊。
在学校里,每到吃饭时候,我就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不知道该往哪里钻。家里条件好的同学,每到吃饭的时候去饭堂买饭和菜吃。稍微差一点的,自己用饭盒蒸米饭,然后买菜吃。
我呢?我是自己用饭盒蒸米饭、蒸菜。每顿饭吃完将饭盒洗干净,再把米放进去添上水,提到学校统一蒸饭的地方。饭盒里放了一个小碗,里面放点咸菜加点豆角之类的蔬菜。
最要命的是早饭,每天都是馊的。头天晚上吃过晚饭,将米和水放好以后提到蒸饭的地蒸里摆好,师傅头天晚上先蒸个半熟,第二天一早起来再完全蒸熟。因为发酵的原因,提回来的米饭总是馊的。饭盒一打开,一股酸臭的馊味就扑鼻而来。
难以下咽,也得吃。每到吃饭的时候,我都是赶紧早早去提回来,跑到宿舍吃。我很害怕见到我喜欢的女同学,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这便是我实在不想继续上学的原因,在学校里我实在太自卑,太压抑。
这本书看完之后,我最近老是睡不着觉。难道,我真的就是孙少平?父亲说,母亲的病要是能稍微好一点的话,他计划明年去宜昌打工,我也跟着去。
最近是感觉自由了,感觉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不像在学校里,我老是感觉别人看不起我,甚至可怜我、嘲笑我。
可是,今后的路在哪里?难道,我真的要一直在建筑工地打工?我能学会木工吗?还是去学开塔吊?我还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个。
想着想着心里烦了,我索性盯着江里的轮船什么也不想了。
一艘运煤的货轮过来了,很快就要从我的脚下经过。我突发奇想,把裤子解开撒了一泡尿到船上。撒完尿,我忍不住笑起来,感觉轻松多了。
5
来的时候路过芝芝美容美发店,里面只坐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注意到了我,估计她发现我在偷看她们的房间。我瞟了一眼发现玉红今天不在,我抓紧走过了她们的门口,心里有些失落。
她是不是有事出去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应该回来了吧?她真漂亮啊。她真的是小姐吗?不会吧。这些问题,不断重复在我的脑子里。
天快黑了,蚊虫也多起来,我准备往回走。快到她们店门口时,我点了一根烟,放慢了脚步。玻璃门照例是虚掩着一条缝,粉红色的光透过玻璃门映在马路上。
我又想起工友们窃窃私语的那些对话,我感觉有些血脉偾张,口干舌燥,心跳加速。我想进去看看。
可是,我没有钱。我连理发都是父亲陪着我去理发,然后他掏钱。我太讨厌贫穷,假如我自己有十块或者二十块,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然后假装去找她们理发。
等下次发工资了,我想跟父亲提一提,他能不能给我一点零花钱,我自己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干。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自从两年前母亲查处肺疾以来,我家很快变得一贫如洗。我连一份钱的零花钱都没有,学费都需要贷款,母亲看病也需要贷款。因为要照顾家,父亲不能走很远的地方去打工,比如天津或者上海。
母亲生病以后,我在学校里的生活变得很困难。很多同学已经开始穿皮鞋,我还是蓝色解放鞋;很多同学已经开始穿西服,我还是我表哥不穿的旧衣服;很多同学已经不自己蒸饭蒸菜吃,稍微差一点的只蒸中午和下午的米饭,早餐以及菜都是买来吃,只有我还要顿顿蒸米饭蒸菜。这些实在让我太沮丧,感觉自己抬不起头,不愿意在校园里待。
我抽完一根烟,又点燃一根,鼓励自己从容一点走过她们的门口。没有啥不好意思的,看了就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想着,我假装大摇大摆地故意朝她们的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附近,里面那个女人向我招手:“小兄弟,进来嘛。”
我感觉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禁不住好奇,我站住了。那个女人站起来走到门口,招呼我进去。
我冷静了一下,走到门口,却不知道说什么。确认玉红不在,我赶紧说了句:“你们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她今天不在呀。”
“她有事回老家了,过段时间才来。”
“哦,那就算了。”我假装很从容,扭头就走。我很担心被哪个工友看见,然后去告诉我父亲。
6
父亲去买饭菜,他让我去买冰镇啤酒。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喝的啤酒中奖了,再来一瓶。接下父亲给我的两个一块的硬币,我又回宿舍拿兑奖的瓶盖。
排队取啤酒的时候,表哥杨波也在旁边,他约我晚饭后一起去看录像。“老表,晚上一起去看录像,《无间道》听说好看得很”。
我早就听他们在私下议论江对面老街巷子里有一家录像厅,票也不贵,每次2元钱,只要你进去了不出来,就可以一直看。听他们说有三级片,我也搞不懂什么是三级片。我早就想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合适的机会。
过江的轮渡往返10元,看录像2元,不知道父亲是否同意我去。我说:“我不晓得老汉儿准不准我去。”
“没事,等一下,我跟表叔说。今天我请客,还有两个哥们儿一起去。”
他是我远房的表哥,比我大五岁。他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几年前,父母教育我的时候,经常说:“你各人不好好读书嘛,到时候你看,还不是跟杨波一样出去打工,看你自己受不受得下来苦”。
这一天真的来了。不过他混得不错,今年已经开始包工。他分包了一部分扎钢筋的活,组织几个人干,他自己也干,然后他再适当抽成。
我来的那天,父亲安慰我说,没得事,行行出状元。他说:“你看杨波,脑壳精明得很,现在已经开始包工了,虽然年轻,我们这些人都服他。”
我知道父亲说的精明是啥,他会说话,也会喝酒,听说跟上头的大老板都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我是否能够学会他的这种精明,我对自己不太有信心。自从上了初中,家里出了状况,我就不爱说话。
我和父亲快要吃完的时候,表哥来了。他比哪天都要热情,他说:“表叔,铁弟今天跟我去看录像,我看他也很无聊,又不爱打牌。”
父亲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说到:“去嘛,你一天莫带起你兄弟乱整哈。”
“你放心表叔,我肯定不会。”
见父亲答应了,我内心很高兴。巴不得马上把碗洗完了就出发。
我知道父亲其实愿意我跟他搞好关系,也希望我跟上他长本事。按照父亲的计划,我们父子两干上几年挣点钱把家搬到公路边,修两层楼的火砖房子,下一步娶媳妇也没有多大问题。但关键是母亲的病,什么时候治断根是大问题。
走的时候,父亲从兜里准备给我掏20块钱,表哥拉上我就跑了。说好了他请客的,他向父亲解释。
7
录像厅离巷子口不远,墙壁上画着红色大大的“拆”。听他们说再过一两年长江还要提水,随着三峡大坝的修建,最终县城的老街会全部被淹没。
录像厅门口架着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热映香港经典影片《无间道》。门口站着一个30多岁的男人,胳膊上有纹身。
表哥交了8块钱,我们四个人就进去了。录像厅里黑黢黢的,有六七排条凳,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最前排的高桌子上摆了一个大屁股彩电,旁边是影碟机。
“说好了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都快十年了,老大!”我坐下后电影里正在播放这句台词。
从半中腰开始看,搞不懂剧情,我有些分神。突然“砰”的一声,黄志诚警官砸在了汽车上。我心里也紧张起来,开始看得投入。
播放完了以后,老板说大家休息一下,稍等几分钟播放下一场。表哥提议出去抽根烟,我们四个又出去到门口抽烟。
“下一场是好片子了,”明华一边给表哥点烟一边笑着说。我明白他们说的应该是三级片,听说有完全不穿衣服的镜头。
“《无间道》就看一半?”我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里,感到有些不甘心。
“一般是两场轮番播放,下一场放完,又重放《无间道》,到时我们再把前半部分补上。”建军向我解释。
“哦”。我继续抽烟。最近我抽烟已经很熟练,再不会感到呛,只是还有些头晕,但我会假装很享受,不让他们看出来我还不太会抽烟。
第二支烟抽完,老板在门口喊我们几个抓紧进屋,马上开始第二场。第二场播放的是《魔娘子》。
电影播了十来分钟以后,我下面就开始口干舌燥起来。直到电影播放结束,我还是心里慌慌,感到紧张。
初三的时候,有同学不知道偷偷从哪里弄来一本小黄书,中间有几页插图。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全身赤裸两腿张开斜躺在白色的椅子上,旁边是蓝色游泳池。大中午的,宿舍关系好的几个男生偷偷传阅,那是我第一次看不穿衣服的女人。
那个时候也是这种感觉,看完过后,午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下午上课,一想起那些图片全身就紧绷起来,同桌是女生,吓得我浑身冒汗,害怕被注意到。这一次是录像,动态的裸身男人、女人,对我刺激更大。
《魔娘子》播完了以后,表哥他们又要出去抽烟,我没有去。我还是很紧张,脑袋里像有很多虫子在叫。等到再次播放《无间道》,我才好多了。
从录像厅出来已经十点多了。“杨波还去洗头按摩不,今天我请客”。明华说到。
“今天就算了,改天吧。”我估计是因为我在,表哥他不好意思去。
我们一起到了江边,等了几分钟轮渡就出发了。过了江,月光照耀下的小路很清晰。回到工地,父亲站在院子里抽烟。我知道他在等我回来。
父亲给我们每人发了根烟,我们在院坝里抽完后各自回了宿舍。
“录像好看吗?”父亲没话找话。我知道他其实有更多其他的话想跟我说。
“好看。”
“抓紧时间睡,明天还要上班。”
我估计晚上又会做那种梦,想到提前做好准备。借故上厕所,我多取了点卫生纸。我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躺下了。我抓紧把灯关掉,也上床睡了。
8
早晨起床洗完脸,父亲让我去买早餐。他给了我200元,“这点钱你拿上,我也想过了,你也长大了,在外头混,手里一分钱没有也不行。以后,你就自己挣钱自己花,但是莫要乱花钱,挣钱不容易,你也感觉到了。”
我接下了,心里一阵窃喜。去买包子的路上,我一直想这钱拿上该咋花。买点啥呢?
我的皮带已经裂开了,该换新的了。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喜欢把衣服扎进裤子里,皮带就是男生的一件饰品。很多同学的自动扣皮带看起来很漂亮,我也想要一条。
我还可以订杂志,《读者》或者《萌芽》都可以。在学校的时候,有同学拿来这两种杂志,我都看过,很吸引我。听说县城有一家比较大的书店,等哪天有空了去转转。
我突然觉得自己辍学是划得来的,仿佛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心里想着,脚步轻便了许多。买完早餐花了6元,我发现200块其实干不了啥,还是得省着花。
省着花也不是办法,看来钱真的很重要。以后要努力挣钱,挣很多的钱,我再也不要过穷日子,我默默地给自己鼓劲。
哪天去芝芝美容美发转转?我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一想到此心里就怦怦跳。要是玉红在就好了,我可以跟她聊聊天,让她给我洗个头,我们聊聊天。
想着这些,上班时间我的心情很好,时不时还打口哨。今天的活我干得很快,包工头对我提出了表扬。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跟我父亲和舅舅聊天,夸我很能吃苦,以后肯定有出息。
工头跟我爸说“这才刚从学校出来,先适应一下。等过段时间还是要学个啥手艺去。”我听得出来他确实很有诚意,希望我以后能有点本事。
“先看吧,看他自己能不能受得下来这个苦。”
“我觉得还是让明年去报名参军,还是部队锻炼人……”舅舅又说到。
我在一旁边吃饭边默默地地听,没有插话。渐渐地我就自顾自吃饭了,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今后干什么,确实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去想。我又想起父亲遇到难处时叹气老说的一句话:“水来便掏沟”。
9
今天打混泥土,木工都休息。明华约我去上网,他想带我打游戏。可是,我的活路还没干完。
工头说,让我今天无论如何把三楼的扣件拆完,任务还挺重。听他们说,赶九月初必须要主体完工,县上领导要来检查。
我也很想去网吧,想玩电脑。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也有电脑机房,每次进去老师还要让我们穿鞋套。上了一学期的计算机课,每周一堂课,我仅仅学会了移动鼠标。
明华说他先去打一阵牌,让我抓紧干完了去找他。
今天天气还行,不是很热。我干的很麻利,有些心慌,巴不得马上干完。我把外套脱了,就穿了个背心,结果还是全身湿透了。累得实在干不动了,我走到楼梯抽根烟歇一下。
“苏铁,苏铁,搞完没有,麻利点儿。”我刚把烟点着,楼下传来明华的喊声。他和建军一起来了。
“还没有,还是你们去嘛,我下次有空再去。”
他两跑上来了,明华跑得有点快,临时用木工板搭的路差点被他踩跨了。他两衣服都换好了,看样子不准备在工地吃饭了。
我问明华几点了,他掏出兜里的小灵通看了看,说马上四点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两去吧,我暂时干不完”。
建军上来一看,他说快了。他接着说:“主要是你没得经验,拆扣件要用好洋锤和扳手。你先用扳手松一下,再用洋锤敲两下,再往下拧才快。”
“我手都酸了,实在搞不快了,有些太高,爬上去一个手抓架子,一个手拧,慢的很。”
明华提议他两帮忙,一起干完了再去上网。建军看了一下,表示同意。我给他两发了根烟,明华说不抽了,要马上开始干活。我给他点上,建军也说别慌,抽完再来。
烟抽完,明华做了分工,建军负责爬架子上拆高处的,明华负责低处的,我负责装车拉到转运处。三人有说有笑,我干起来也有劲多了,不再感觉很吃力。
也是因为快干完了,三人都有点心急。我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块有钉子的木板,脚后跟一阵钻心的疼。我大声的喊了一声,脚下不敢动弹。
建军看到我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哈哈一笑,赶紧双手抓住钢管架子,害怕掉下来。明华也嘿嘿一笑,他喊我不要动等他过来。
我把脚稍微提起来一点,明华看了看说不咋地,应该扎得不深。“没关系,刚出来干活,这都很正常,我们以前都被扎过,小意思。”他让我忍住,他给我一下拔掉。
拔掉之后,我一身冷汗。他两让我休息,再干几分钟就结束了。我就地坐在旁边的木工板上,点了根烟,看他两收尾。
10
等他两干完,我们往回走。我脚后跟稍微有点疼,血没有完全止住。明华提议去医院看看,他说前面一公里西溪中学门口就是校医院。
他两扶着我回了宿舍,父亲他们正在打牌。父亲看见我这个样子,赶紧站起来了,他以为很严重。“咋了?”他大声问。
“没事,脚后跟被钉子扎了一下。”建军说到。
父亲也嘿嘿一笑,过来低下头看我的脚。稍微缓两天就好了,有工友说到,其他人喊着继续打牌。看来确实不严重,这种事估计发生的次数多了。
我换了拖鞋,明华骑电动车把我带上在前面,建军后面跟着。
“那就赶紧去,明华你骑慢点。”父亲给他安顿。“没得事,过去包一下就好了。钱你还有吧,包一下花不了几个钱。”父亲又跟我说。
很快我们就到了校医院,就在西溪中学门口。学校门口右手边是校医院,旁边还有一家书店,再就是几家小饭馆。明华用手指了一下书店,他说楼上就是网吧,总共有二十几台电脑。
他两给医生说了情况,医生快速地给我清理了伤口。酒精上去的时候,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但还是忍住了。
“严重吗?”我问医生。
“没事的,休息两三天就好了。”大夫说到。
“包完了就在门口吃饭吧。”建军向明华提议。
“吃完了再上去打阵游戏。苏 铁你去吗?”明华说到。
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的感觉了,回去也没事可干,我决定跟他们一起去。“去啊,不去的话,我回去干啥。”
我们三人每人点了一个菜,又点一个汤。香得很,我很快就又乘了第二碗米饭。电视里又在重播《金粉世家》,有几个学生看电视看得舍不得回校。几个月前,我也是这个样子,喜欢去学校门口的饭馆看电视,一看就舍不得走。
我坚持掏了吃饭的钱,今天算我请客,毕竟给他两添麻烦了。明华说,今天上网就他来请,他说是他提议的。穿过书店一楼,上二楼是网吧,网吧和书店是一个老板。我扶着扶手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两上了二楼。
一看他两是工地上的,连身份证都没验,网管直接把册子给我们登记。明华交了押金,拿了网卡给我和建军一人给了一张,带上我两找了靠窗户边的位置。
坐下后,明华帮我开机。很快就进到了CS游戏里,我一点都不熟悉,刚出去就被挂了。建军看见我的身体跟着游戏里的角色动作移动,不听使唤,他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明华也跟着笑起来。
“我最开始进网吧,也啥都不会。要不你先玩会儿其他的吧,我和建军打一阵游戏。”明华说到。
这样也好,他两不管我,我自在了很多。我把耳机带上,明华教会了我听歌。“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我太喜欢许巍的《故乡》,一遍一遍地重听。
明华害怕我无聊,中途又退出来,他帮我把暴力单车和抢滩登陆打开,他说这两个游戏简单,让我先找找感觉。玩了近两个小时,我终于找到了感觉,是我在操作电脑,不是我被电脑操控。
(未完待续。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本人,不定期更新, 因为是随性创作,也欢迎大家提供故事发展方向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