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夕阳的余晖中,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寂寞的,长长的,投在地上,很快又融入其他人的影子里,融为一片,再也分不也谁是她自己,谁又是别人。所有影子都是一条条虫子,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沉默地向前蠕动,蠕动进秋天的地铁。阴漆漆的地铁入口,像巨兽的嘴。

她随着人群进到这嘴里,钻入巨兽的肚腹,地铁是这兽的肠胃。门开了,一节节肠胃吐出,门关了,一节节肠胃吞进。她在那吞进的人群之中。

这人间的气味,尘世的气味,即使在这深入腹地的地方,即使人头攒动,也抵挡不了深秋的萧瑟。她感觉到自己很快消失在这人海的荒漠里,每一个人都是这荒漠里的一粒沙。

她已经不再觉得悲哀。人是微尘,微尘的使命是扮演自己微尘的身份。已经是无数次,她任凭自己面无表情地消失在这荒漠之中,又面无表情地从地下走出来,再次消失在地上的荒漠里。命运,就是这样书写的。

她无意识的转头,忽然看到密匝的人群里,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陌生是她从未见过这张面孔,熟悉是她觉得自己曾经见过。那面孔像是一块石子扔进她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在她的心上泛起一圈涟漪。她回过头,又忍不住扭过头去看。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她盯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看了又看,偷偷的,明目张胆的,猛然间她恍然明白,那就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啊。她有和我年轻时候一样的头发,和她年轻时候一样轮廓的脸,和她年轻时候一样孤独而固执的眼睛。她并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她只是因为基因的相似,凑巧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罢了。只是她比她幸运,她出生的时候便已赶上了这最好的时代,因此她能在年龄还轻的时候便来到这个城市;她大约也有不幸,因为她散发出的孤独,像有毒的饵,深深吸引了远处人群中的一个陌生人。

她盯着她看了很久,她始终没有发现,只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也是多么地像她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看见她抬起年轻的脸庞,开始向门口移动。她要下车了。她慌忙抬头看了看站名——并不是她要下的站点。然而没有半点犹豫,鬼使神差的,她的双腿也开始向门口移动,她跟着她下了车。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只是匆匆跟着她,死死盯着她的后脑勺,尽量使自己像任何一个正常下车的人。她走得很快,漂亮的脑袋混在其他不同长发短发的脑袋里,而她紧紧盯着几乎不敢眨眼,似乎只要她一眨眼,她就会在人群里消失不见。而她很快真的就混入在人海里,看不见了。她紧跑几步,再跑几步,茫然失神地站在原地,不断有人越过她,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想哭,又哭不出,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她只知道,她已经离那个年轻的女孩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今生,她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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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中,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寂寞的,长长的,投在地上,很快又融入其他人的影子里,融为一片,再也分不也谁是她自己,谁又是别人。所有影子都是一条条虫子,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沉默地向前蠕动,蠕动进秋天的地铁。阴漆漆的地铁入口,像巨兽的嘴。

她随着人群进到这嘴里,钻入巨兽的肚腹,地铁是这兽的肠胃。门开了,一节节肠胃吐出,门关了,一节节肠胃吞进。她在那吞进的人群之中。

这人间的气味,尘世的气味,即使在这深入腹地的地方,即使人头攒动,也抵挡不了深秋的萧瑟。她感觉到自己很快消失在这人海的荒漠里,每一个人都是这荒漠里的一粒沙。

她已经不再觉得悲哀。人是微尘,微尘的使命是扮演自己微尘的身份。已经是无数次,她任凭自己面无表情地消失在这荒漠之中,又面无表情地从地下走出来,再次消失在地上的荒漠里。命运,就是这样书写的。

她无意识的转头,忽然看到密匝的人群里,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陌生是她从未见过这张面孔,熟悉是她觉得自己曾经见过。那面孔像是一块石子扔进她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在她的心上泛起一圈涟漪。她回过头,又忍不住扭过头去看。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她盯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看了又看,偷偷的,明目张胆的,猛然间她恍然明白,那就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啊。她有和我年轻时候一样的头发,和她年轻时候一样轮廓的脸,和她年轻时候一样孤独而固执的眼睛。她并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她只是因为基因的相似,凑巧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罢了。只是她比她幸运,她出生的时候便已赶上了这最好的时代,因此她能在年龄还轻的时候便来到这个城市;她大约也有不幸,因为她散发出的孤独,像有毒的饵,深深吸引了远处人群中的一个陌生人。

她盯着她看了很久,她始终没有发现,只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也是多么地像她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看见她抬起年轻的脸庞,开始向门口移动。她要下车了。她慌忙抬头看了看站名——并不是她要下的站点。然而没有半点犹豫,鬼使神差的,她的双腿也开始向门口移动,她跟着她下了车。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只是匆匆跟着她,死死盯着她的后脑勺,尽量使自己像任何一个正常下车的人。她走得很快,漂亮的脑袋混在其他不同长发短发的脑袋里,而她紧紧盯着几乎不敢眨眼,似乎只要她一眨眼,她就会在人群里消失不见。而她很快真的就混入在人海里,看不见了。她紧跑几步,再跑几步,茫然失神地站在原地,不断有人越过她,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想哭,又哭不出,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她只知道,她已经离那个年轻的女孩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今生,她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简宝玉日更打卡DA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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