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同文字工作者的灵魂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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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是一个平均一天只花十五块饭钱的自由职业者。

他每天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干吃两根油条之后,就在新开发的城区里到处溜达,美名其曰寻找素材,构思新品。运气好的话,他一上午会遇见并攀谈上三个自废手脚的专业乞讨者,两个跟他一样的自由职业者,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纯种无业游民者。

而运气不好的时候,他只能看到步履匆匆的来往路人,连个眼白都不愿意留给他。

周平的写作素材几乎全部来自于这一天天的与人攀谈,他从别人的口中了解这个世界,重新解构生活的终极意义。在他看来,生命的本质,永远都不是自我的认知,而是同他人不断地索取、给予,这样一种平等的交换。

中午的时候,周平会吃一碗馄饨,偶尔奢侈,吃一碗大份的,香菜一定要多放,不然没味道可品。

每次吃完馄饨,他都会在窗口跟厨师喊:师傅,这个字的读音是馄饨(tun),不是馄饨(dun)。人家不理他,他也完全不在意,但他一定要说这句话,不然这碗馄饨钱花得不值、花得不爽。

下午的周平,是自由的、懒散的,他可以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跟踪一条狗,比如站在马路边上面对着一颗年近三个月的石头规划自己的人生轨迹。

晚饭要喝粥的,排毒养生,对身体好。活得久,才能每天享受花钱的乐趣,这是周平的做人信条。

这就是周平,一个一天只花十五块饭钱的文字工作者。

吃完晚饭,在小区里溜达两圈之后,周平会下三阶台阶,站在自己的房子前。每次用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周平是快乐的,因为他带着一整个脑袋的想法在开门。白天的收获,下一秒就要付诸于纸上,周平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空中好像有无数的黑色楷字在跳跃着,这是明天、后天、乃至下个月的饭钱。

房子不大,但周平完全不在意。这里有床,有桌子,有凳子,足够了。

一个靠想法养活自己的人,物质意味着空虚与寂寞,周平不需要。

夜里,女人与男人的故事。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但一定是最有新意的一次,这是周平今天的收获。下午当他在追一条狗的时候,就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了大纲,多么神奇,胃的空落完全能够带来精神上的富足。

周平念及,提起笔在纸上圈点。多么富有哲理的一句话,相信在百年之后,当黑格尔的哲思退出大众视野,这短短的十几个字会被奉为经典永存于世。

想到这的时候,周平忍不住拿起扣放在书桌上的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面色苍白羸弱,肌肉松弛;眉毛稀疏,眼睛浑浊无神,嘴角无形下垂。

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多么正气凛然的一张脸。

周平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满意足地扣下镜子。每天晚上都要来一次自我观礼,像举行宗教仪式一般,对周平来说,已是习惯。

与其说自我陶醉是周平的独秀,不如说是他与镜子里的周平一次完整的对话与交流。

今天过得好吗?

如果馄饨的摆放能够更美雅一些。

今天写得多吗?

也许小份的馄饨会更加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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