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年味儿”,各有各的感觉,各有各的心思,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概人们对于过年的看法都有不同的侧重点,有的倾向于吃,有的倾向于玩,有的倾向于与家人彻夜长谈,不管个人有什么爱好,美食却是人人都欣欣向往之的,虽然说味觉不能保存,但在对年味儿的回忆里,美食的味道却回味悠长。
但凡美食的制作无外乎三个方面:一是厨师的烹调技法,二是食材的精心选取,三是合适的烹饪手段。春节的美食,大厨是父亲和母亲,技法虽不高深,但重在稳定,食材自然以家乡本地的各类肉禽蛋蔬为主,也玩不出别的花样了。因此,美食的精良可口便落在了烹饪工艺的肩上。蒸、煮、煎、炸、烤,方法不同,口味不一,而我独独喜欢“蒸”。
关于“蒸”的历史,据考证最早可追溯到炎黄时代。自从我们的祖先发明了锅,先有“煮”,“蒸”随之诞生。可见“蒸”这种烹饪手段的源远流长。
日常生活中,处处可见“蒸”的手段,比如蒸馒头、蒸包子、蒸饺等等。蒸出来的食物干净健康,能保存食材营养和原汁原味。南方人钟爱的清蒸鱼,既保存了鱼的鲜味,又保持鱼的完整,鱼的味道不掺杂其它的干扰,好吃又好看。云南的名小吃“汽蒸鸡”,鸡块和参、菌配料放在一起蒸,连水都不加,完全由蒸汽渗入食材,在汽蒸锅底凝结成汤汁,鸡肉软香,汤汁鲜美,令人遐想连篇。这些人间美味的制作,“蒸”这种工艺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家乡以面食为主,一日三餐顿顿有面,馒头、面条、面汤等等,长年累月的以面为生,不会觉得口味单调吗?当然不会,尽管食材都源自小麦、面粉,但可以用丰富的烹饪手段来弥补食材的单一。
面条的制作,除了面条的粗细长短、劲道滑爽外,关键在于汤或者卤,大多人都在这两方面下工夫,把汤调制的鲜香浓郁,把卤精耕细作,色香味俱全。而家乡蒸面的制作,却是改换了烹饪手段,采用蒸的工艺。
蒸面的面多选用细圆湿面,方便入味上色,而且容易蒸熟。配菜一般选用黄豆芽,应季的时候也可以选用芹菜或者豇豆角,黄豆芽四季皆有,取材方便,因此应用广泛。取少量带皮的肥猪肉,大火煸油,放入瘦肉丝、葱段、姜丝爆炒,炒出肉香味后放入黄豆芽,翻炒出水,加入生抽、料酒、精盐,然后将细圆湿面放在七成熟的黄豆芽上,盖上锅盖中火蒸,十几分钟后掀开锅盖,面已熟透,菜香味也渗入根根细面里。把面与菜搅拌均匀,撒上蒜末,淋几滴芝麻油,再扣盖焖三五分钟即可起锅。
蒸面的关键在于面和菜一起蒸,可包罗万象的面里能够充分融入菜的味道,蓬松柔韧的熟面借酱油上色,呈现迷人的琥珀色,鲜香入味,色泽入目,不失为一道难得的美食。
年味是回忆,是某个时间点的模糊片段,味道却是历史,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可避免地拥有着符合该年龄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是亲情的味道。对于蒸食,不仅仅是蒸面这个较为大众化的食物,而在孩童时代的每个日夜,似乎都留存着有关蒸食的向往。
蒸槐花,是道久违的蒸菜,好多年没吃到了,一想起来就垂涎欲滴。
每年槐花开放的季节,满院的槐香味,鼻腔里、口腔里塞得满满的,你会沉醉在那雪花般漫天飞舞的槐花盛宴里。母亲从槐树上一把一把撸下刚刚开放的槐花,一会儿工夫就是满满一大盆,白色泛青的花瓣晶莹剔透,精巧纤细的花蕊微微颤动。清水淘洗干净,沥尽水,裹上面粉,上蒸锅蒸,20分钟后起锅,放盐和蒜末,淋上少许芝麻油,拌匀,即可大快朵颐了。
槐花纤弱,直接蒸会破坏营养,失去形态,裹面的目的原为塑形,保持原汁原味,而实际上,当槐花遇到面粉,却别有一番风味,既有槐花的香甜爽脆,又有面粉的软糯适口,相互借味,在保持本色味道的同时,又生发出新的味感,且有蒜香调和,更是美妙异常。
遗憾的是,槐花的时令性较强,也就开放的那几天才能作为食材,过期不候。槐花没办法保存,即使勉强保存,也失去了本该的淡爽香甜。因此,在年味的回忆里一直缺失这么一道风景线,实在可惜。
过年预备的蒸食着实不少,少不了鸡鸭鱼肉这些常见的食材,还有莲藕、青菜都可以拿来蒸着吃。只要烹饪手段选择恰当,家乡本地的食材个个都能烹制出令人垂涎的美味。
父亲热衷于把鸡蒸着吃。活鸡宰杀后,褪毛剁块,开水焯一下,沥尽水,裹上面粉,上油锅热烹,待表面的面粉变得金黄,捞出沥油,储藏备用。年夜饭或者招待客人时,将炸好的鸡块装碗,放上配菜、生抽、精盐、佐料等,蒸锅汽蒸15分钟,起锅。此时,蒸碗里的鸡块油光闪烁,晶莹剔透,汤汁透彻,配菜的青或者红,鸡块的金黄,相映成趣,煞是好看。口味更是奇特,面的软糯,鸡肉的鲜香,配菜的入味,都是对味蕾的无情冲击。经过高温的蒸,逼出了油炸时面和鸡块中残留的油脂,吃起来油而不腻,爽口滋润,味鲜汤清,令人回味无穷。
有人说,人的味蕾是有记忆的,打小反复磨砺过的味道,总会在味蕾上留下恒久的印记,而味蕾也偏向于搜寻曾经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难以忘却许久以前的一顿饭一道菜一个味道的缘故。而年味儿首先是家在心里的份量、亲人在感情上的距离,也是印刻在味蕾上的那几个长寿的细胞,在搜寻,在感知,在回忆,在渴望。
无论现在的年如何乏味,曾经的年味却是反复品味的感觉,作为一个念想陪着自己度过每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