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开的亮,我习惯性的将它调至护眼模式,耳边再次响起你的呢喃:“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
深夜加班于我而言已是常事,书边摆着护手霜,是你熟悉的味道——小洋甘菊。在离开你近200天的时日中,我用忙碌充斥自己,你的名字被我提及的次数日渐减少,我没忘,只怕提起时又有诸多的感伤与难舍。
你知道吗?如今的我,解决了自己最大的问题——找路,没有你这个老司机送我,没有你的远程导航,在陌生的城市,我总算也可以自己找到路了。上个月,朋友要从山西周转到南充,要在成都暂留一晚,打了通电话,希望我去接她,她当然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不太明智,可我毕竟是她在成都的唯一认识的人。我虽没推辞,可内心却万分胆怯。我反反复复向她确定到站地点后,开始上网搜索成都火车东站附近的酒店,还要从酒店的环境与地理位置进行一系列筛选。作为一个路痴,我连自己生活几十年的城市也仅能辨清方圆两里地,更别说在30公里开外找地方了,研究酒店和地铁线就花费了好几个小时。
我看着各种自己从百度、高德、美团截的手机屏开始发愣。以前和你出门总认为只带上衣服和嘴就可以了,从未想过我要孤身一人去车站接朋友。回顾旧事,我真是被你宠坏了。
夜愈加深邃,风嗖嗖的环着窗檐灌进来,让人冷的彻骨,我将身体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可又不得不露出半只手臂,拿着手机翻各类地图软件,心里总觉得落寞与空寂,真切的感受到你离开了我,并且永远不会回来了!你刚离开时,我情绪崩溃了许久,后面才慢慢恢复,去接朋友的那天,我没能忍住,在空荡的街道上恸哭流涕。
朋友的车还没到,我先前往酒店把东西放下,然后去接她。我从地铁站下车已是傍晚10点多,拎着电脑包和她年前放在我这儿的箱子,不知何去何从,天太晚我打不到车,地铁在高架桥下,晚间车都开的野,街上没有几个人,路灯昏暗的叫人诚惶诚恐。
路途中,我装出是熟门熟路的模样,也不敢时时拿出导航看。可越走越偏离主街,高楼大厦全没有了,临街的无牌商铺越来越多,店铺都关了门,偶有几家亮着灯却没见人影,整条路,就只有箱子发出的轱辘声和我的脚步声,心跟着打颤。我不知道订的酒店是否在前面,可我不敢在灰暗不亮堂的地方停下,等到了一个有光的环境,我才拿出手机,凭着印象,努力回忆才发现我所在位置已距离酒店4公里。
准备原路返回时,眼眶里的泪水早已不争气的团团转,刚入冬的风最是刺骨,泪水还没流下就被吹干,顺便带走了脸上的温度。在你面前,我一向傲娇清高,可现在你不在我身边,连找路这样的自理能力我都不具备。
一番恍然,才明白这些年你竟可以宠我到如此地步,我印象里第一次到距离你20公里的地方上学,头一回放假,你给我打了四五通电话,告诉我你有事不能来学校接我。告诉我要从公交转几号地铁,你忙完就在地铁口等我,下了地铁你见了我也不说话,把我的包和行李一把接过去自己背上,走在我前面对我说:“吃饭去!”
后来每逢大学放假,我坐着高铁回来,你也要站在出站口,和往常一样,接过我所有物件往背上放,走在我前面。
对于识路这件小事,我从来没费过心,只要有你在,我坐上车便昏睡过去。
我以为自己能这样赖你一辈子,我本以为可以……
但你就那样离开我了,你是不满我老惹你生气?还是嫌弃我不识路?或者不喜欢我总不爱听你讲话?你走时,我是接到了亲戚的电话,随后坐车一路狂奔,我想我应该早有准备的,跑回来时我没有哭,想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一直这样恍恍惚惚到给你打理妆容,看到你后脑勺长满的白发时,我才哭到喘不过气。我这个前世“小情人”怎么没有发现你已经老了?我明明记得以前骑在你背上揪你的小平头,那头发还是黑的呀!
我开始抱怨自己,为什么你每次来接我,走在前面时,我不多看一看你,却要低头玩手机;我怎么老是不听你的话,总不吃早饭惹你生气?我怎么老是忙这忙那,忘记要监督你吃药呢?我怎么能都这么大了还不识路呢?我怎么能……
你以前总对我说,要学会靠自己。但你又老要告诉我“考试的路应该这样走……”最后又觉得我自己去不安全,一定要送我。
爸!你知道自己找路有多麻烦吗?你怎么没把这个技能交给我就离开了呢?那天我接到朋友已经是晚上11点40了,你要是知道,是否又要开始叨絮我?别生气,我现在知道怎么看导航了,我还在考驾照,以前和你说过的,我要开着车带你出去,我食言过好多次,但这次我绝不食言。
爸,现在的我,无论在哪儿,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您勿要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