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让我们忘掉俗世人间的地点和事物,都值得回忆。
—题记
从华盛顿坐飞机,转芝加哥到达明尼苏达双子城(twin cities), 再从机场坐大巴两小时到达Duluth,然后驱车三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叫Grand Marais的临近美加边境的小城。
这座小城就在世界最大的淡水湖,Lake Superior的北岸。而我也是和旅伴们聊天时才惊然发现,Lake Superior就是中学地理课本里面再熟悉不过的五大湖之一,苏必利尔湖的英文原称。
苏必利尔湖
在小城中心,驻足湖边,放眼望去是比天际还遥远的苏必利尔湖。旅行中的十多天,我迷上了在湖边发呆,看看湖水的颜色在不同天气和时间中从烟灰蓝转成日落黄,再变到玛瑙绿,这其中没有一种颜色让人厌倦。
小城
小城很小,小到只有一千多人。这里遥远到没有星巴克的足迹,却有音乐、帆船、海鸟、木屋、手工等让人充满幸福感的一切。布满麋鹿装饰的当地咖啡馆里有邻里间的闲聊,湖边的饭店有用当天现捕的鲜美白鲱鱼(white herring)做的三明治,音乐家们在蓝天白云下的露台哼着从新奥尔良带来的爵士调,当地的艺术学校则堆满了学生们手工做的船桨,后院又放着新鲜烧制的大小陶具。小城因为受当地北欧移民的影响,极简风加自然风的审美在可爱的当地商店里随处可见,四周的原木气息同湖面的风一般把人笼罩得清新。
小镇上的人更让人怀念。当地唯一一家咖啡店的老板女儿Sarah穿着红格子衬衫,热情地和人们打着招呼,笑容满溢。那种温暖会让你觉得什么职业套装精致妆容和Sephora的香水味,都不及这充满阳光的招呼有魅力。
到当地的渔具店买诱饵,问要钓鳟鱼(trout)哪种诱饵最好,矮胖的老板脸被晒得健康的红,前前后后为我们介绍各种工具。第二天回到店里告诉他昨天用诱饵钓到了鱼,老板更是一脸幸福感。陌生的渔具店,就因为老板的朴实亲切而没了距离。
小木屋
从小城中心驱车10分钟,便来到了荒郊野外的小木屋。小木屋在别有洞天的树林深处,别说商店,就连人影也没有。当房东说木屋里没有无线网,而手机在当地并没有信号时,我的内心难免有些失望。
但事实证明,这十来天断网的生活,让我和自然更加亲近。小木屋的早晨并不需要手机闹铃来唤醒。当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洒满房间,窗外不同的鸟儿不断传唱不知名的歌谣,你自然而然睁开惺忪的睡眼——人生里最惬意的清晨,可能就是被自然叫醒,真正的自然醒吧。穿着睡衣走到楼下推开阳台门窗,酿着青草香气的清凉晨风扑面而来。站在阳台上,眼前是沙沙摇曳的树林,耳边是涓涓细流的小溪。于是你的心也不自觉和溪水一起落过光滑的石头,欢快地流淌向远方——不急不徐。
钓鱼
从来没有钓过鱼的我,在这次旅行中却迷上了钓鱼。原本以为钓鱼钓的是寂寞,但亲身体会以后才知道,姜太公们钓的是希望。行到垂钓地的小湖,我们把独木舟从车上拖到岸边,再用木浆把小船划到湖心。在湖中央放眼望去,四周并没有人,只有水鸟(loon)略显凄绝的叫声。蚯蚓穿钩完毕,把柔韧且长的钓竿从后往前一抛,只见手中的垂钓线不断放出,诱饵因着铅坠的重量一瞬间便飞到小船前方好几米远,然后”咚——”的一声触及湖面,并开始往湖心不断下沉。看着远处散发出的一层层涟漪,我心中的希望也一圈圈铺满整个湖面。
第一天下午的垂钓并没有任何收获,但就是每一次放饵入湖心时的那种近乎买彩票的希望感,让我在第二天上午坚持又来到小湖,再试运气。一次次漫长的等待后,每每感到钓竿有重量兴奋收竿,却总只钓上长长的水草。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当我再一次把缠绕上来的水草拉开,把鱼饵放向湖心时,很快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重量和动静。只见钓竿顶端不断颤动,被不知名的力量牵扯向下 ——有鱼儿上钩了!心中随着钓竿一起乱颤的我强忍激动故作镇定地不断收线,果真——钓竿尽头看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彩虹鳟鱼(rainbow trout)!
钓上鱼儿那一瞬间的感觉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忘。个中的乐趣甚至无法言说。记得有电影导演把产生创意的过程比作钓鱼,而当天我突然体会了其中的真意。钓鱼的乐趣,就在于努力捕捉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我们想不到的精彩。那惊喜真实存在,却无可控制,无法勉强,却又因此而让人欲罢不能。
创作的过程也是如此吧。你相信你会有好的点子好的创意,但有时你无法控制灵感何时何地会来。于是你在咖啡馆发呆,在公园闲逛,在森林漫步,有时候好像很长时间的徘徊之后却一无所获,但你却不能放手,因为你知道,钓与不钓,灵感都在那里,你能做的只有不放弃,一次次执着地划船到湖心。
旅行的意义
在苏必利尔湖旅行,印象最深的是湖水之所以那么美,是因为它的颜色永远是周围天空的颜色。有时候你在湛蓝的湖面上看到朵朵白云,不经意觉得好像湖面就是画布,而云朵的倒影不过是天空那头的画家豪放又粗犷的笔触。
和这天空一般大的湖面待久了,你又会觉得,这湖水就是人心的比喻——我们的心不过和湖面般,映衬着周围天空,港口,和帆船的颜色。有时候我们埋怨自己心神不宁,患得患失,却忘了我们的心不过是周围一切的倒影。
所以躁动不安的不一定是我们,而不过是周围的环境。在繁忙的城市行走,我们不由得匆匆;在富丽的商业街行走,我们不由得物质;在嘈杂的地铁站行走,我们不由得迷失。
旅途的意义,便是用最美好的风景,给我们的心最好的倒影吧。在我心中,最好的旅途能让我们忘掉人间,而想起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一些事情,比如用体力和耐心换取些食物,比如和自然对话,和让心流淌。
如果有机会,希望你也能到苏必利尔湖的岸边走走,然后忘掉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