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星期四早上韩文一进班就感觉到与往常不同的气氛。因为通常早读开始前大家都各忙各的，一般是补昨天晚上没完成的卷子或是背今早要提问的单词。但今天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地凑成三五小团体，小声交流着什么。韩文想到，这是与昨天放学后发生的那件事有关。
......
水房的灯光很暗，韩文关上门只留下一条小缝，将斜前方的物理办公室，特别是靠在窗边陆老师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陆老师坐在桌前，关美坐在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小声啜泣，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陆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虽然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所有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韩文所在的水房位于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面积小，灯光暗，是视野死角，办公室里的人绝对看不到这边。就算从走廊径直走过也不会太注意。更何况现在已经放学很久了，大部分人已经离开，整层楼都是那么的安静，韩文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突然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她就像谍战片里的特工一样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着陆老师和关美。
韩文猜想关美一定是在哭诉自己和顾曼之间的矛盾以及和班里的同学相处不好云云，陆老师也一定只是以老师的身份在安慰她而已。虽然根据班里的流言此事的情景会让人浮想联翩，但韩文相信顾老师的人品，他是一个内外皆锦绣的人无疑。
这时候，一阵从走廊远处传来，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把沉在幻想里的韩文拉了出来。她猛地躲进水箱后侧的阴影中，视线扫过去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是顾曼。
顾曼在每个星期三放学后，都会把全班的物理作业收齐，交给陆老师。这次也不例外，她手里抱着一摞物理练习册，一步步接近着走廊那端的办公室，韩文悄悄看着她，觉得她有想要和陆老师独处的嫌疑，因为如果她只是送作业，大可一放学就抱过来，何必托到这么晚才来。显然她知道顾老师没有离开学校。
走到办公室门前的顾曼停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眼前的情景。不过她还是很镇定的走了进去，把作业本放在老师的桌上。反倒是顾曼的突然出现，让正在啜泣的关美一下子陷入无措。远处的韩文只能看见顾曼的背影，她真想近距离的看看此时三个人的神情，这一幕实在是太戏剧化了。
顾曼放下作业后并没有停留，她转身离开办公室，离开时，仿佛很会意地带上了刚才半开的门。就在这个瞬间，整个楼层的灯光突然熄灭，水房，办公室，走廊，全部陷入了八点的冬夜，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
“啪嗒”，一阵清脆的，金属摩擦旋转的声音响了一下。随即，一切都被寂静和黑暗吞没着。
02
星期四的下午，关美的位置是空着的。坐在前桌的体育委员石航若无其事地转着笔，可又忍不住去转过头问了一句他哪个热衷八卦又大嘴巴的同桌刘宇：“她怎么了，没来？” 同桌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兴奋起来，仿佛已经期待许久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晚上放学之后，电闸维修员去办公室那层楼修电路的时候，发现关美和陆老师两个人锁着门，两个人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上午传得沸沸扬扬的，连学校都在查这件事了...”刘宇一脸神秘的说的，石航也饶有兴趣地听着。
“你们乱七八糟说什么，别随意揣测陆老师。”后桌的魏琪有点生气地打断了他们，魏琪是韩文的同桌，韩文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当然知道魏琪已经怀着八卦之心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了。 但听到关于抹黑陆老师的猜测，她必须站出来打断，陆老师，全名陆扬，是刚刚大学毕业在学校实习的老师，他一点也不像个老师，因为他总一身运动装来上课，人很帅气，是一个干净笃定的大男孩儿，他是全班甚至全校女生心底的一个秘密，魏琪不例外，韩文也不例外，魏琪打断男生们的猜测是维护陆老师，当然只是陆老师，不会和平时人缘不好的关美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今天上午学校问关美的时候她都说了，停电的时候，顾曼刚好出办公室的门，还准备把门关上，顾曼是物理课代表，她可有办公室的钥匙，多明显的事实啊。” 魏琪有板有眼的说着
“那怎么可能，既然明知道陆老师和关美看着，顾曼不可能就这么锁上门呀，你傻了吧，竟然做出这种推理。” 石航好像突然也变得气愤了，神情有点像刚刚魏琪为陆老师说话的样子。这不奇怪，因为石航暗恋顾曼，是众所周知的暗恋。
“你们先别争了，刘宇挥了挥手示意告停，你们冷静地仔细分析下，办公室的门被锁住，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里面的人自己上锁，二，外面有人用钥匙才能锁上，而现在，两方都不承认他们上锁了只能说明有一方在撒谎，而且当时整个楼层都是黑灯，监控看不到，甚至就算有人有别人在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根本就是无解。撒谎的一方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
刘宇好像越说越有道理，连韩文都忍不住凑上去听，刘雨的推测，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漏洞，如果事实无解，人们就会主动向自己愿意相信的一方靠近，比如，魏琪和石航，虽然陆老师人缘很好，可是关美是被大多数女生所排挤的一个对象，一个矫情做作而不讨喜的角色。而另一方的顾曼则不然，她很聪明，有着足以碾压理科男的理化成绩，性格灵动敞亮，自信满满，神采飞扬。因此人缘很好。绝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形象。只是如果像陆老师和顾曼这样光芒四射的人也会暴露出背对着世人的光斑会是怎样的呢？韩文还在胡思乱想着，为班里的议论纷纷充当背景墙。
03
突然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这节课是物理，陆老师已经走了进来，伴随着一阵压抑的沉默。好像一切与往常一样，又都不太一样。陆老师习惯性地扫了一下全班，在关美的空位上停顿了一下随即翻开书，开始板书。他开始讲课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却带着一层沙哑，他看起来很憔悴，像是一夜都没有睡好。下巴上泛青的胡茬也没太刮干净，他今天早上收拾自己的的时候一定心不在焉。昔日率性开朗的大男孩不见了，韩文这样呆呆地看着陆老师，为他感到难过。
这时魏琪突然碰了一下韩文的胳膊，“你看顾曼，一点表情都没有，这事八成就是她。”韩文的目光转向魏琪所指的位置。顾曼确实和班里大多数正为这件事想入非非的女生不同，她听课听的很投入，神情和往常一样专注。根本不像一个被卷入是非中，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真是了不起。
这一天过的很慢，韩文浑浑噩噩的挨到了放学，她径直走到图书馆去还前几天借的书。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一男一女。
“我是有办公室的钥匙不假，但是事发前几天的时候我的钥匙就丢了，这些天我都很忙，我也来过图书馆，跑过各种社团活动，我没法确认我是何时何地丢的钥匙。“顾曼回忆着缓缓道来。
“你丢钥匙的事情没有证据不好说，你再想想那天还有没有什么人可以为你作证看到这些，或者，或者我们在关美身上找找证据.......对不起,我，我没有能帮到你。” 石航的声调越体越高，他显然很急躁，好像当事人不是顾曼，而是他自己。
韩文很想回避这一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三个人在门口眼撞见，三对目光相遇，石航突然红了脸，眼神慌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刻意躲避着韩文。
“那个，我们......”他家结巴巴的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反而是顾漫很坦然的迎过韩文的目光，并镇定的微笑了一下。
“来还书啊，顾曼向韩文打了这个招呼，眸子亮亮的。
”嗯“，韩文礼貌的应答了一声，没有多话，直接走进了图书馆，再去也没有再看石航和顾曼。
韩文以为这件事还会持续很久，事实上并没有。因为陆老师实习期到了，他要离开学校了。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却没有被聘用。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吧。而关美美他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是的，她根本没法来学校，她已经变成了众矢之的。女生们把顾老师的离开都归咎在她身上，对她恨得牙痒痒。
04
随着主人公的退出，故事在人们的风言风语里似乎渐渐结束了。闹得满城风雨之后是一场寂静。形形色色的人又开始为无休无止出现的事情欢乐或烦恼韩文最后一次看见陆老师是在一个公交站，也是一个星期三。陆老师拖着行李箱在等车。韩文知道陆老师了离开这个城市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韩文感到伤心，这种伤心给了她某种勇气。
“陆老师，你是要离开了吗？” 韩文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在说话。她一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和陆老师唯一的交集是在作业本上，也许他根本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韩文，是您的学生。” 陆扬转过身来有点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
“哦哦我记起来了，虽然我对不上人，但是我知道你每次作业都很认真，字也很工整，原来韩文是你。”
“老师，虽然你在学校待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老师......在那件事上，我也相信你。”韩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她听到这段对话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她的心好像也跟着听了。然后她听到陆老师说，谢谢。陆老师看着她笑了一下，露出扇贝般的牙齿。
这两个字在韩文心底荡出一圈圈涟漪，她一直陪着陆老师等到了车来，然后向他告别，车行快就消失在视野里。可是韩文，一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很久。 她心里突然有一种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是感动，不是快乐，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终于得到了什么的满足感，是在自己生活里寻找不到，而顾曼和关美她们都曾获得过的感觉。
韩文准备离开车站的时候，突然背后一个熟悉声音叫住了她的名字。
“韩文！”是顾曼。
“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韩文想也许她看到了刚刚的一切，飞快地想着用什么理由掩饰自己。
“我一直在跟着你。”顾漫笑着，那双眸子还是亮亮的，闪烁着狡黠。
“什么时候，从我出门到车站吗？”韩文感到有点迷惑。
“不，是从你在图书馆捡到我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