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江南的梅雨不期而至。“梅雨”,在我曾经的认识里,漫天黄色的梅子从天而降,称之“梅雨”。到了江南,那红得发紫的杨梅,让我清醒的认识到:“梅雨”,梅子成熟时,那连绵不绝的雨。
这绵绵不绝的雨,却不是我故乡的雨,虽然我的故乡,那雨,往往也是一下好几天。但是这江南的雨,却还带着一些爽快:稀里哗啦的狂下一气,或者在太阳的注目礼下下一段。故乡的雨,却是淅淅沥沥的,轻轻柔柔的下,很优雅的下。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的女儿,三岁开始就会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或许,是因为我经常读起这首诗,如果我想念家乡的那一山一水,就会想起这首诗。
前年五月,祖母过世。我回了一趟家乡,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但是他们都比我记忆力的样子老了很多:那个曾经担着两百斤水稻在窄窄田埂上健步如飞的罗叔,已经两鬓斑白,走路开始唱颤巍巍;吆喝着耕牛为村里人犁地的堂姑父,已经不在人世;那个拉着我手上街的美丽阿姨,以已经做了奶奶……
而小孩子,大多出生在我离开村庄以后吧。因为我基本上不怎么认识,偶尔还能从他们的面孔上,看出小时候玩伴的模样。
当我经过一户人家时,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教她的弟弟背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她的奶奶,我认识,我小时候喊她郑大姑,一边听着孙子孙女背诗,一边洗衣服。我喊了一声“大姑”。
一看是我,连忙站起来,说:稀客,你回来了啊?
看我头上戴着重孝,也不好让我去家里坐,有点尴尬,
“大姑,您的孙女古诗背的真好。”
“哎,还不错。每次考试都第一名呢。我经常给她说,要向你学习,靠着自己的本事离开这里,”
我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也过得很一般。
在大城市里生活,其实并没有儿童时期幻想的远方那样好。尤其是和一群本地拆迁户一起工作,总是发现自己很努力,却也达不到他们的财富和人脉高度。
有时候难免会有些沮丧,有些失望。
但是我想着故乡的阴雨里,那群小姑娘,希望初中毕业以后,不要成为陶瓷厂的女工而努力着,就不再那么怨天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