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伤心麻辣烫
01
“森哥,下雨了,又冷又饿”。
我发了这条微信过去,又顺带着发了几个哭的表情。
不到10分钟,男朋友阎森已经带着我,坐在校园门口那条主街一家麻辣烫店里面。
麻辣烫店里面的环境,干净又温馨,望着眼前这足足一大碗飘香的麻辣烫,我那饥肠辘辘的肚子,早已经没骨气般地咕咕乱叫了。
“给,快吃吧!”阎森递给我一双筷子,眼神中满是温柔。
我发现,他的左半边肩膀已经湿了,平日里那丝丝直挺着的头发,因为淋了雨,全部都贴在了头上,趁着他的样子有些滑稽。
碧绿碧绿的娃娃菜,酥软酥软的豆腐,清脆爽口的藕片,富有弹性的培根肉,还有嚼劲十足的腐竹,各式各样混合着麻辣香的食材,被一块块地送入了我的口。
美食果真是最好的治愈剂。
我抬起头来,却发现阎森只吃了几块,便不肯吃了,只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只说真的太辣了,再说他也不太饿,看着我吃就好。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四川农村妹子,从小到大,我最爱吃的,就是火锅了,不过,对于我这样的穷学生来说,火锅价格太高,而这素有“小火锅”之称的麻辣烫,就特别适合我。
阎森同我一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来到首都的这所大学上学,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穷学生,家里能够负担起学费和基本的生活费,已经实属不易。
所以,阎森就经常带着我去吃麻辣烫,在他获得一些兼职收入或奖学金时,也会带着我一起去吃火锅。
02
我常常在想,火锅和麻辣烫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了,任凭再普通的食材,只要放进那醇厚又飘着麻辣香的汤里面煮一下,便会变得回味无穷了。
冬日里,我们两人手拉着手,把两颗脑袋一起埋进那硕大辣烫碗里,这就是幸福,也是独属于我们的爱情了。
毕业后,我们一起来到了我家乡所在的省会城市四川,租了房子,暂时定居下来。
工作后第一天下班回到家里,我本来还打算和阎森去吃麻辣烫,却径直被阎森带到了超市里。
他精心地挑选了金针菇、平菇、鱼豆腐、肉丸、菠菜,生菜,青菜、土豆粉、腐竹,又拉着我的手,细细地挑选了一条鱼,说他要给我做最好吃的麻辣鱼火锅。
“啊?”我有些惊讶,因为他竟然想到将我最爱吃的火锅和麻辣鱼完美地结合了。
等我回到家里时,意外发现出租屋里那张简易的可折叠餐桌上面放着一只崭新的鸳鸯火锅盆和一台电磁炉。
“我今天下班回来早,特意去旁边的批发市场买的,外面的麻辣烫不太干净,以后,就让我在家里给你做火锅吃吧。”阎森边归置刚才买回来的食材,边跟我说。
我惊喜不已,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一晚,就在那个简陋的出租屋里,我们面对面而坐,品尝着自己做的麻辣鱼火锅,闫森的眼神在那腾腾升起的热气中,越发显得温柔。
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想到,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吧。
03
之后,闫森还自创了麻辣鸡火锅,麻辣牛肉火锅,麻辣凤爪火锅,不得不说,闫森真真是个美食家,任何普通食材,经过他的手调配到火锅里,就变地回味无穷。
后来,我们俩几乎隔三差五地吃起了各色各样的火锅,别人家里一年吃不了几次的火锅,在我们家里,基本是一周就能吃个3次。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比较早,进入家门后,刚好看到闫森左手抓着一只已经被剃掉毛的鸡,右手拿着一只镊子,小心翼翼地一根根地拔掉鸡身上还存留着的鸡毛。
一抹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那英俊的脸庞,越发显得立体感十足。
闫森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以至于我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到。
此时,看到这一幕的我,不由得有些湿了眼眶。
“森哥哥,你在干嘛呀?”我故意大声喊道。
“丫头,你走路怎么都不带声音的,吓死我了,我在把鸡毛剃干净,你吃了不会得病。”闫森回过头望了望我,又埋头去拔鸡毛了。
我的心里暖暖的,我感觉自己何其幸运,遇到了这样爱我的一个人,他免我苦,免我忧,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第二天,我就硬拉着闫森的手,去了民政局,扯了结婚证,成为了他的妻子。
04
可就在一个月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告诉我,父亲前几天在工地干活时,突然晕倒在地,被送到医院诊断后,医生告知父亲竟然同时患了冠心病、糖尿病和骨质增生。
“苑苑呀,咱们家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电话那段母亲的哭声,每一声都刺地我心痛。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平日里只能在家里做饭,料理3亩自留地,家里面的经济来源,几乎全靠父亲在县城的工地上打工赚的。而如今,眼看着比我小五岁的弟弟已经读到高三了,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我知道,作为家里的长女,同时又被父母供着读完了大学的我,责无旁贷地应该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了。
可是,我还是太低估了父亲的病情,也低估了现在的医疗收费。
我把和闫森存下来的2万元,都交给了医院,可也只够给父亲做个骨质增生的手术,而医生告诉我的是,冠心病和糖尿病,之后是长期需要药物来控制病情的,而光这些,每个月都几乎需要2000元的费用。
后来,我常常在做梦时,梦到自己去药店给父亲买药,可是卡里没有一点儿钱,我急地都要哭了,然后就惊醒了。
出生贫穷的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钱压地喘不过气来。
05
闫森看到我照顾父亲的憔悴,总是会安慰我,一切会好起来的,还说他会努力赚钱,和我一起照顾我的父亲。
我忍不住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肩膀里,也许只有他,是我的避风港湾,也只有他,让我觉得,在我身前千军万马时,身后还有个他,在支持我。
可是,学化工专业的闫森,目前只是一家化工厂的普通工艺员,到了这个技术革新日益激烈的时代,随着互联网、新媒体等行业的兴起,化工行业早已经不是什么朝阳行业了,闫森的薪水,依旧少地可怜。
我开始变地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闫森发脾气,抱怨他没有本事,赚不到钱,因为我发现,我确实结婚领证太过草率,身边不少之前的同学朋友,好像个个都嫁地比我好。
至少,她们嫁的人的家庭条件都比闫森家里好太多。
所以,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嫁了,现在也不至于被每个月的债务压地喘不过气来。
闫森每次都一言不发,也会借来一些钱给我,可这些钱,无异于杯水车薪。
06
两个月后,到了这年的8月,弟弟顺利被北京一所985大学录取了,他拼尽了整个暑假的时间在县城餐馆打工,却只赚到了学费的一半。
我觉得再也不能向闫森开口,因为他似乎只有借这一个办法,可是前几次他已经把能借钱的朋友都借了,估计跟他说了,也没有用,没准他还会觉得,我这个娘家,拖累太大。
我不忍看到弟弟眼睛里那失落又无助的眼神,便硬着头皮,去找了公司里的财务总监,一个40岁出头的中年男人,打算预支我未来半年的工资,用来给弟弟当学费和这学期的生活费。
“这个,要预支这么长时间的呀?你很缺钱吗?李苑苑。”财务总监阴阳怪调地说。
“好吧,王总监,那不好意思,打扫了。”我低着头,就打算离开他的办公室。
“你别着急呀,小姑娘,美女有要求,我当然会尽可能满足的。”财务总监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时,我莫名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明显带着些调戏的味道。
我扭头想走,可是想到,出了扇门,弟弟需要的学费,父亲的药费,依旧会没有着落,我忍了下来,反而故意堆着满脸的笑容说:“是的,王总监,我父亲生病了,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偶尔陪我出去喝喝酒,吃吃饭就可以了。”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将他的那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想反抗,可是却又无力反抗,而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是默默地叹气:闫森呀闫森,你怎么就不能多赚点钱呢?让我如今这么为难。
07
第二天,财务总监果然给我的卡里面打了整整2万元,我用这笔钱,给父亲又买了几个疗程的药,还欢欢喜喜地将弟弟安顿到了去北京的列车上。
这一刻,我的内心无比感慨:哎,没钱太可怕了,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我从别的同事那里了解到,财务总监是本地人,在本地就有好几套房,非常富有,但是他好像同妻子离婚了,妻子和孩子都不在身边,我的内心升起了丝丝不安。
后来,他约我出去吃饭,去酒吧喝酒,我都答应了下来,然后还次次跟闫森撒谎,说我工作忙,在公司加班。
不过,闫森也并没有怀疑什么。
直到这一天,我被财务总监灌了不少酒,等我醒来后,竟然发现自己赤身躺在酒店的床上,而旁边躺着的,就是大肚便便的财务总监。
我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财务总监却有些不在乎地说:“别哭了,我会补偿你的。”
果然,第二天,我的卡里面又收到了2万元。
后来,我想了想,我的初恋就是闫森,所以只和他在一起过。像别的人,人家谈了男朋友,滚过床单分手了不也就那样,算了,就当是多谈了个男朋友吧。
08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一次我正和财务总监在一家餐厅吃饭,正当我们聊地火热,财务总监已经不安分地坐到了我的旁边,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时,我发现了穿着工作服怒气冲冲走过来的闫森。
我连忙挣脱财务总监的手,可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你在加班吗?你这是在干什么?李苑。“闫森怒气冲冲,他旁边还有几个同他穿着一样衣服的男子,一直在劝他有话好好说。
我没有说话,眼泪却早已经流了下来。
这天,回到家里后,我将这几个月承受的金钱压力,将我的无可奈何,将我的无助,一一告诉了闫森。
可他只有一句话:“离婚吧,我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对不起。“
我开始歇斯底里地抱怨他的贫穷,抱怨他没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抱怨他在我遭受那么大的金钱压力时,不能帮到我。
”你为什么当时不跟我实话实说,我宁愿自己去偷,去抢,去借钱,也不愿意你…….”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迅速收拾东西,搬离了我们的这个家。
09
后来,我和财务总监也断了联系,又断断续续谈了几场恋爱,却都无疾而终。
我有时候在想,命运真真是讽刺,难道是惩罚我那时对感情的不真挚吗?
有一年的圣诞节,下班之后的我,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却意外发现了一家叫做“伤心麻辣烫”的店,店里面布置地很是清新,人头攒动,生意也很好。
我被店铺的名字吸引了,走进去之后,这才得知这家店虽然刚开一个多月,可生意出奇地好,因为老板的任何操作,都是纯透明在做,而且店里的麻辣烫味道很是别致,有鸡汤麻辣烫、鱼汤麻辣烫,还有骨汤麻辣烫。
发现在厨房里忙碌着的,竟然是闫森,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一如当年那样,正在细细地用镊子提出鸡毛。
我本还想跟他打个招呼,却发现他旁边还有另外一个长地很秀气的女子,正在旁边清洗蔬菜。
而闫森偶尔会回头看看他,眼神里满是柔爱,一如那年他看我那样。
我像个小偷般,仓皇逃出了店。
时光呀,悄无声息地把我又带到了他的身边,可是,他却再也不会是我的爱人了。
“伤心麻辣烫—治愈你被前任伤过的心的最好美食。”
我出门时才发现店里的横幅广告,不免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