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拒绝

正文:

            一

秦淮阴雨,歌舞升平,歌娥在一方小窗执琵琶弹唱,歌声悠长宛转而又耐人寻味,台下应和者不断,一派繁华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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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樽前一唱阳关曲,别个人人第五程。

  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鹧鸪天.别情)。*

丝竹靡音传至画舫外,倒似有那么几分“唯见江心秋月白”的意蕴。末了,也就只剩那月光照耀下的波光粼粼似在应承。

“小二,你说这官宦人家都偏爱这教坊奇巧淫曲,却无人佩服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要我说,这乱世该当李太白一曲。”

“小王爷,您这……这……”要说这小二也着实为难,这官人的风流韵事谁敢轻言呐?

小王爷看了看歌娥台下官人们的丑态,摇了摇头,官人们的风流韵事若超出了一个王朝所能接受的范围,偏安一隅能消几何?醉于这乱世中的众人也不过是‘南人不梦驼,北人不梦象’罢了”

一串吊钱被放于案桌,只余下那带着余温的一盏茶和过来收钱的小二。

银装素裹,落得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唯有那一袭青衣着斗篷行至雪地,王府的奴仆早已将马车停在巷口,此时车顶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衣。

“走吧”

待主子上了马车,车夫也扬起马鞭轻抽白马,白马嘶鸣慢慢踱步。

雪花纷扬,慢慢得便只余那车辙印和那好像还留在原地的,斗篷拖过雪地留下的痕迹。远处一顶马车渐行渐远,逐至王府的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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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冬雷阵阵悲情不恸上苍,叫这盛世王朝那般拉枯催朽,可笑这歌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勾得那官人不知今夕何夕!

                    二

大雪纷纷扬扬,同一辆马车朝着反方向行驶。

“小王爷,您真打算离开王府仗剑江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江湖人不似儒生,路子野,脾气也爆。”李姓侍卫询问这正揭帘紧盯着窗外雪景的小王爷,手边煮茶的功夫却是未停,将茶碟递给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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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听罢,这才转头看向一旁侍卫,接过茶轻抿一口,道“这王府繁花锦簇的一方小世界,我们终究是过客。只有那‘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江湖才是我辈将才的归途,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有何不可?”便又把头转向一边,李姓侍卫摇摇头,继续煮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走马观‘雪’,好不自在,王府却是冲冠一怒为‘泼儿’,老王爷夫妇只这一个儿子,现在却为劳什子江湖梦,单叫那贴身侍女禀告了二老,直叫二老气得浑身直哆嗦。

雪一幕,随意沉浮,不知起点,不知终点。但马车终是到了一个破旅馆充当落脚点,竟也无小厮出来将马车牵到马厩补给,车夫也只好告知小王爷先行一步,他去找找马厩在哪。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小破旅馆无疑就是一个小江湖,里头牛鬼蛇神,端看你细细分辨。见一华服少年和一侍卫着装的人要进来,店小二忙迎上前去。两人拍拍衣裳的雪,道“两间上房,并送一桌酒菜上来。”小二哈腰“好嘞,客官里面请。”说着,边领着上了二楼,只余下堂内心思各异的人互相交换了眼神‘有货上门了’。

“呼——呼——”北风呼啸而过,吹得纸糊的窗子像是发出了怪兽般得怒吼。

“小王爷醒醒,醒醒。”耳旁的声音好像从几里外的远处传来,眼皮也好似有千斤重,小王爷费了一番劲才彻底醒过来,却发现眼前一片狼藉,像是遭了抢劫。

小王爷静了静,“昨夜……”

李姓侍卫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属下失职,昨夜送来的饭菜下了药竟未知,这店应当是个盗贼窝,请王爷责罚。”

原是真遭了贼了,带来的包裹被洗劫一空,只余下几件样式简单的冬衣。

小王爷听了,起身推开那窗,昨夜竟是下起了鹅毛大雪,现虽说雪停了,但这路的雪已是能没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小腿肚了,“你起来吧,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只是这出门在外,没有银钱可如何过活。”

侍卫起身,答道“小王爷莫担忧,我媳妇倒是在新绣的鞋的鞋底纳了几张银票,说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解了燃眉之急。只是现在倒要担忧一件事。”

“何事?”

“禀告王爷:属下刚下楼探了探,店里早已一空,其他客人还没醒呐,马厩里单剩下一匹瘦弱病马,应是盗贼丢弃的。”说完,侍卫便见小王爷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呼哧——呼哧——”那瘦马只驮着刚加冠的青年便不堪重负,费半天劲才能向前挪动,李姓侍卫也只好在前牵引着这畜生前进,好趁着雪停时到达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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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滴血被人粗鲁地用脏布条从大刀上擦拭下来,那人从俘虏中随便指了个书生,“你,到城墙上去念。”

那书生在生死面前倒显得不卑不亢,这是胡兵特喜欢耍的伎俩,每屠一座城,便叫伏虏在城墙上念屠城书,欣赏完伏虏的惊恐和哀默,再毫不犹豫地屠杀他们。毫不意外,这个方法效果惊人。

登上高台,城墙外是一片荒凉,风沙肆虐,几十里外是胡兵即将踏破的洛阳城池;城墙内尸横遍野,血染长街,已死者魂不归兮,未亡人或哀恸不止或心如死灰或奉承不休。

“黄保年间,铁骑者踏破关卡,入侵中原,现已屠城三十余座,生灵涂炭,难民如许。然,我朝官人多是无能之辈,终日溺于丝竹之欢,当今圣上偏安一隅,享这盛世余烬,哪里想过他的子民一丝一毫,未想这大国奸商屯粮占地,作下这国难稻,可恨书生未入将门,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王朝竟要靠江湖蛮子来守。”

没有颤音,没有嘶吼,只是娓娓道来,却在人的心上掷地有声。

那胡兵未想他如此说道竟引得伏虏们多了几分慷慨赴死的从容,冲上去想了结了他,那书生却先一步从高墙上跳下,在雪地上绽开了一朵红莲,也像是在匿于远处的小王爷和侍卫心里绽开了一朵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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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半响没说话,城内的胡兵们在享受中杀光了所有伏虏之后,便整装待发准备去洛阳城。

“走,抄近道去洛阳城。”那是即将恶战的城,也是江湖侠士的集结地。

那匹瘦马早已在路途中力竭而亡,两人也风餐露宿十日有余,灰头土脸哪剩王爷做派,好在家书寄来了身份令牌,不然入这因接受难民而负载饱和的洛阳城还需费些功夫。

洛阳城内人山人海,不是繁荣景象而是破败荒唐,拖家带口的难民疯狂进城已然破坏了洛阳城内的秩序。官兵们虽想维持城内秩序,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修缮加固洛阳城防,为这不久的恶战作下万全准备,好保下这投奔洛阳的万千难民。

这时,城主府的奴仆上前一步,“王爷,请跟我来,城主早已在内堂等您了。”

“请你在前面带路。”

收拾好行头,穿过拥挤的街道,在面黄肌瘦的难民漆黑眼睛的注视下缓慢前进,余光却在偷偷观察着这洛阳城内的景象。

“这好好的逍遥王爷不待在宁静和平的南方,在抛却了先祖打下的百年基业,枉顾治下百姓后到这即将打仗的前线,要是这胡兵冲撞了王爷,我们这些人谁担待得起?”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小王爷偏头一看,倒也不恼羞成怒,只是看向在场的百姓,他们眼神飘忽,可见对王朝的做法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没有计较,也无需理会。这本就是王朝的过错,德不配位也怪不得旁人。

继续前进,那人见王爷不理会,暗啐了一句“窝囊”,不在举动,但心里怎么想的就无人知晓了。

到了内堂,不意外于它的内饰普通破旧,便是它的主人也是布衣打扮,倒是看不出来他的身手,不过小王爷是知道这位城主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江湖高手。

城主见了两人,面色不改,只是询问他的副使通往大墓的通道是否准备妥当。

副使道“早已完备,只是……”

见副使似有难言之隐,城主抬手示意他无需顾虑。

“这老先人长眠于此,冒然让整城的百姓进大墓避难,虽说容纳不是问题,但是否有伤先者在天之灵,城主还请再三思虑。”

“下去吧,这事我已做万全考虑。”

副使知劝不动,也无其他好法子,只能告退。余下小王爷二人与城主对视无言。

要说小王爷原是和城主认识,城主本也算是皇室中人,只是加冠后便与江湖人为伍,不理朝政,民间只传闻这江湖第一帮派的创立有他几分影子。国难当头,此人便临危受命当上这洛阳城主,广纳万千难民。在他的治下,官兵和江湖蛮子共同守卫城池,同仇敌忾。可以说这洛阳城主是这难民的保护神也不为过,这小王爷的江湖梦也是从城主身上萌芽的。

“王爷,怎么如此狼狈?该是遇到盗贼了?”,城主笑道。招呼两人坐下,并吩咐奴仆,今天天色已晚,准备好卧房供王爷二人休息整顿。

是夜,胡风肆虐,铁衣难着,长街上早已不见百姓踪影,只余下守城的将士和江湖义士,想是早早安排入墓避难。

忽得,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声传来,众守城卫士皆精神大震,更是意识到‘敌军来了’。红色胡服大军便如同秋色中的枫林,火红火红,在黑夜竟也清晰可见,倒显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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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一触即发,一批勇士竟是直接出门迎战,好消减守城难度,并嘱咐不论何种情况也不许开门。顷刻间,长剑与弯刀铿锵起舞,长矛与投枪呼啸而过,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鸣交集直令山河颤抖。胡兵登上城墙,即刻便被数名将士持刃而上。而在那正面战场上冲在最前头的正是那一身孤胆的江湖人,靠的是三十载苦练的武艺,痛的是血肉之躯。

天微明,战事也向守城方倾斜,在斩杀了最后一个攻城兵后,并没有想象的众人欢呼,仅存的人不过相互搀扶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也看着远处被攻占屠城的三十余座空城。

      三

打扫战场,百姓也从大墓中出来了,洛阳长街也开始它往日的繁华。

小王爷和城主立与城墙之上,这场战争我方伤亡惨重,好在打了一场胜仗。

“城主,我有一事禀报”,只见之前领小王爷进内堂的奴仆匆忙赶过来。

“何事?”

“之前有一当众诋毁王爷的难民,据今早出大墓的百姓所说,他昨夜对大墓里的陪葬品动了歪念头,似是被机关所杀。”

“我知道了,下去吧。”

日头已经很高了,照射在雪地上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

“说说你一路上的体悟吧。”

“凭一腔热血仗剑天涯,未曾想一朝被抢,体味过朔风和骤雪,风餐露宿看尽难民如许,昨夜战场激烈厮杀,这一趟值了。”

“你还未曾真正成长,你认为只有当一个江湖侠士才能救民如水火之中吗?”

小王爷看向重新恢复热闹的长街,百姓已不见受难的迹象,他们一如既往地很快恢复,官兵们照例巡街,他们和百姓的相处如鱼得水。

“你已有所体会了,并不是所有江湖人士都有一颗仁心,能为国为民,他们大多都如同未开化的野兽,只会向百姓掠夺。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官都鱼肉百姓,好官真正为生民立命,想民之所想。”

“这我当然知道。”

“那你应该回到王府,去好好当你的王爷,你该为王室发声,莫倾覆了这百年王朝。”

小王爷沉默无语,两人对视又看向那太阳。

雪慢慢飘落融入人的衣裳,转眼消失不见。一辆马车冒着雨雪朝着大内王府的方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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