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叨叨。
有过两天人叫我“美美”,现在人叫我“二毛”。我还是叫我“叨叨”吧,谁叫我是个爱絮絮叨叨的女毛娃啊!
第一章
西安东片最有名的狗市在公园南路北口。曾经一到双休日,这里人头攒动,犬吠声声。猫咪们在铺的软软的纸箱子里伸懒腰,小兔崽子蜷在笼子里微微抖动着毛绒绒的身体,仓鼠在木屑中团成一个个灰色白色的毛球。虎皮鹦鹉在梳理着翠绿天蓝的羽毛,黑八哥卖弄着巧舌,也有小巴掌大的绿毛龟在伸直颈子晒太阳。
2017年五一劳动节前是周日,刚足月的我也被带到这里。我有一身浅黄的细毛,大耳朵耷拉着,嘴巴也宽。有人来问我的品种,狗贩子就捏造出“迷你金毛”一说,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大美女把我当成温顺懂事的拉布拉多买回来了。大美女的家不在西安,与人合住宿舍。过了十来天喝奶睡觉,睡觉喝奶的日子,大美女嫌宿舍太局促,把我送给了租住单元房的长发及腰。
长发及腰也是刚刚研究生毕业,在中学当老师,家在甘肃,就带我住在她租的单元房,她疼爱地叫我“美美”。她去上班了,我就在房间里遛遛逛逛,这个角落尿一点儿,那个凳子腿边撒一泡。长发及腰回来“哇哇”叫,以后她上班,我就到粉红铁丝笼里值班。这几天有个老师上班路上扭伤了脚,她被安排去代课,在代课的年级认识了老教师赵佳菂。赵佳菂的女儿也在海外读研,对这些刚入职的女孩儿母性大发,热情关心。长发及腰提到没有男朋友,赵佳菂就把好友家年貌相当的儿子介绍给她。端午节快到了,长发及腰要回老家了,这天她一下班回来,笼门都没有打开,直接把我拎到六楼下。我出了笼子就高兴地跑啊跑,笔直的水泥路尽头有个女人一手提着一个纸盒,她冲我蹲下来,我有点儿懵。长发及腰把我抱进笼子,她们说着粽子、樱桃、爸妈、火车……长发及腰接过了盒子,女人接过了我和笼子。
上了摇摇晃晃的电梯,我到了赵佳菂家。
第二章
赵佳菂的客厅很宽敞,她在卧室门口放了一个粉红色的圆垫子,但我最爱门口的臭鞋大阵——男主人的球鞋皮鞋比我身子都长,挤在鞋堆儿里睡觉,我常常梦见妈妈。她是个温柔的拉布拉多,但狗善被犬欺,我这迷你身材全承了我那淫名极盛的“贵妇”爹!西安人叫我们“串串”!串串没有高贵的血统,也不知道长大后是什么样儿,但我们“泥巴”种抵抗力强,智商也不低!
赵佳菂的女儿喝了洋墨水,要叫我“刀哥”(DOG的谐音)。赵佳菂说一个女毛娃叫什么“哥儿”啊,叫“叨叨”。她原来喜欢一个卡通狗叫“刀刀”,很有生活智慧。她女儿看到我在她怀里睡得无比甜美可爱,也“叨叨、叨叨”地叫起来。赵佳菂常对我说“要有本事才有饭吃啊!”于是每天下班回来就给我开夜校。我是她的好学生,大多时候都尿到报纸上了,哪儿离窝远我就拉到哪儿。她说“坐下”我就乖乖的坐在我的断尾巴上(人家品种犬要断尾造型,我断个什么劲儿啊?),她把拖鞋玩具扔出去我就欢天喜地冲过去叼回来。她说“乖”,我就知道有好吃的三角饼干鸡蛋骨头什么的要到口喽!有一阵儿,我的奖品是葡萄皮儿,网上说狗吃葡萄会死,主人就不给我吃了,可我觉得挺好吃啊!我们串串命硬。
男主人有时候很可怕,他闭起卧室门书房门的时候,老有花生瓜子各种香味儿飘出门缝,我刚把门儿推开,一声大吼“出去!”吓得我夹着尾巴掉头就跑。有一天晚上男主人在啃玉米棒,那个香啊!我眼巴巴地盯着他,终于他把玉米棒给了我,我把玉米芯都狼吞虎咽下了肚。这个晚上难受死我了,我吐了一条又一条玉米芯渣,到早上有气无力地卧在垫子上,女主人拌好的羊奶粉奶糕粮我看都不看,我要死啦!男主人动了恻隐之心,揪着我的顶瓜皮送到宠物医院。医生给我打了两针,告诉他一天不能给饭吃。回到家我又有了活气。女主人带着奔丧的沉重心情下班回家,看到又有了精神的我,得知男主人会救我一命,喜出望外。我们串串就是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