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需要什么手续,咱们下个月去做个婚检吧。”从地铁站出来,我状似无意地说出这句话,很满意地看到何唐愣了一秒之后,止不住上扬裂开的嘴角。相恋大半年,何唐明里暗里跟我求了很多次婚,但我觉得太快了,人生大事,我想多了解了解再做决定。现在,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筹备婚礼需要时间,在这个过程里也可以有更深的磨合,于是对他松了口。
好像怕我反悔似的,他赶紧说:“我都了解过了,只要去街道办领证明,就可以去做婚检。”
我跟何唐,是相亲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全程是双方父母在找话题活跃气氛。我跟他除了在最后交换号码环节,没有对谈过一句话,没有对视过一眼。
是的,我跟他是同一类人,内向腼腆被动。
按理说,这样的两个人很难擦出火花。
我原本对他也不怎么上心,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几句。但几次约会下来,我发现他跟一般的相亲对象真的不一样。
首先,他对吃好像很讲究,每次选的餐厅无论是环境还是菜品都很对我的胃口,相比那些需要女生出主意问你约会去哪里去干嘛的直男,他无疑贴心多了。
其次,他很君子,每次过马路,都会走在车流行驶的那一边,让人很有安全感。最要命的是,每次过马路他会牵着我的手护送我,但是过完马路,立刻松开。之后完全不会再找机会来牵手。
说实在话,我试过走路的时候刻意挨近他,手背会无意中碰到的那种,但他硬是一次都没有逾距,他越是规矩越是撩得我心痒痒。
女人天生的矜持让我克制,但其实在我绞尽脑汁花足心思去撩拨他的时候,我的心已经不知不觉陷进去了。而最终他如我所愿被我拿下,成了我的男朋友。
他对我真的无可挑剔,我谈过三次恋爱,但都是我付出更多,很苦很受伤。跟何唐的恋爱,我第一次尝到了被无条件宠爱的滋味。
下雨天,他会不厌其烦地来接我下班给我送伞,怕我淋到。
我跟朋友聚会玩到很晚,他会打车绕大半个城市来接我,安全送我到家才放心。
他从来没有跟我吵过架红过脸,凡事对我千依百顺,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走了大运才会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话说我答应婚事之后,何唐回家可能马上就告诉了父母,当天晚上他打电话问我:“我妈问,什么时候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我懂,这是双方家长开始商量婚事了。
家长们一团和气地商量好礼金数目,婚宴场地,婚房也要开始装修了,诸如此类。
一切有序不紊地逐一开展。
我记得,钱钟书曾在《围城》里写到过,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共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对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妻保证不会离婚。
何唐对我那么好,我还真想不出他会因为什么事情跟我吵架,跟我生气。但婚前交个底,总归是好的。
我决定在婚前跟何唐去一次长途旅行。
正好不久之后就是国庆长假,我把旅行的想法一说,何唐就答应了,还给我转了一笔旅行资金。
讨论好目的地之后,我马上订机票。
闺蜜知道我要跟男朋友出去长途旅行,一脸暧昧和坏笑:“酒店选好了吗?这可是你的初夜,啧啧啧,真没想到你也开始开窍了。”
我给了她一个白眼:“说什么呢,我的初夜是要留到婚后的,到时开两间房不就完了。”
闺蜜用手指搓了搓我的头:“你是不是傻,都要结婚了,你不提前验货,结婚之后体验不好,退货很麻烦的哦。”
真是口没遮拦,我开始不以为然,但仔细想想,这话糙理不糙,虽然初夜留到婚后是我一直以来都很坚定的观念,但是万一真的夫妻生活不和谐,那也挺影响感情的吧?可我又不是欲女,少做几回也没什么呀。又或许,是他需求太强了我满足不了,那可怎么办?
事后证明,我那时候的想法和认知还是太天真太无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之后,我决定只订一个房间,双床的,给自己留个退路。明面上给何唐的理由是,开一间房能够节省资金。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我们到了海边。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有点累了,但还是很好奇何唐会怎么做,以前约会时,受空间限制,他最多是亲我抱我,现在孤男寡女的,他会主动来勾引我或是强迫我吗?
各自洗完澡之后,何唐走过来,亲了亲我,说:“晚安。”
我们各自睡下,我等啊等,想看看何唐会不会半夜爬到我的床上,但没多久,我就听到何唐均匀的打呼声。他居然,睡着了!
美色当前,还能安然入睡,这怎么跟书上写的电视演的和闺蜜嘴里说的,都不一样,他难道不是该扑上来软磨硬泡的吗?
罢了罢了,这跟何唐一贯的君子行径很相符,他是百分百的真诚对我。
第二天,我们出去逛,何唐对我很照顾,自己大包小包,什么都不让我提,甚至恨不得连我手机都揣进他的兜里。
因为想体验不同的酒店,以及景点的安排,第一晚和第二晚的酒店是不一样的。中午我接到新酒店前台的电话,她说很抱歉,因为他们的原因,我预定的双床房已经没有了,能不能换成大床房,可以给我们升级。
这正合我的心意,同睡一张床的何唐还会不会坐怀不乱?我假装犹豫地问何唐:“酒店说只剩大床房了,怎么办,要不还是定吧?节假日的重新找酒店也不好找。”
何唐自然说好。
晚上我洗完澡,故意喷上清淡的香水,然后把我压箱底的性感睡衣穿上,看他还怎么冷静。
何唐洗完之后,照旧给我一个晚安吻。我拖着准备睡下的他,娇嗔一句“你陪人家聊聊天嘛”,硬是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何唐没办法,哄了我一会。我主动亲他,他虽然回应我,但手却一点都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这就尴尬了,我难道还要化身欲女将他扑倒不成。
在我犹豫的空隙里,何唐翻身躺好,说:“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
话已至此,我的面子让我无法更主动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漫漫长夜,他虽在身边,但我却觉得无比的孤独寂寞,我终于亲身体会到什么叫深闺怨妇。听着他入睡之后均匀的酣睡声,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床。
睡不着我干脆起床,一个人在阳台上看星星。
到半夜,突然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我生闷气,没有回应他。他起床找我:“你怎么在这里呀,不困吗?”
我的委屈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哭着说:“你欺负我。”
他慌了手脚:“我哪里做错啦,你别哭。”
“你睡得那么香,一点都不想要我,是不是我不够魅力?”
他沉默了一会,呐呐地:“我这不是想留到婚后么。”
我耍赖:“我不管,反正咱们都要结婚了,你何必忍着呢。”说完我就吻了上去,他很快就回吻了我,当我们赤诚相对,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等着他进入。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他抵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很痛,叫了出声。他一下子就软了,门都没进。
翻身之后,他解释说:“其实这事我也没有什么经验,我以前只谈过一次恋爱,没做几次。”
我知道男人在性方面的自尊心很敏感,安慰他没关系,下次会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试了几遍,但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沮丧的事实:他后劲不足,无法突破我的底线。
我在情事上再懵懂,也明白了,大概率的,我有一个性无能的未婚夫。
旅行回来之后,我考虑了很久,除开性,他真的无可挑剔。我们的感情那么好,我不想轻易放弃。
我叫何唐去看男科医生,他开始还有点推托,说自己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正常,后来拗不过我,终于答应了。
本来我想跟他一起去的,但是那天起晚了,我赶到的时候,他说他已经看完医生了,医生说他没有器质上的问题。
这是啥意思我不懂,他也很含糊,但医生没有开药,他也没有继续看,我们的情况没有改善。之后我再提看医生的事,他都一脸痛苦的样子,我于心不忍。
婚礼一天天接近,他催我去领证,我心里越来越不确定了,这样的婚姻怕是连生孩子都有困难吧,对夫妻感情会有什么样的阻碍,我也一点都没底。
我想悔婚,但请柬都送出去了,要是分手,两家人的面子都过不去,再说我用什么理由来分手?直接说他性无能?这得多伤人。得想个法子,让大家都体面。
要破坏婚约,得戳到对方的痛点和底线。
这天,何唐跟我约好去买家具和装饰品布置婚房。我们先去逛床褥店,他知道我对床品要求高,带我在几个大牌床垫之间试。我心里清楚,这终归是浪费钱,试睡了几次,我假意说我有选择困难症,不知道选哪款好,要回去考虑考虑。
何唐自然是依我,接着我拉着何唐去看镜子。一口气选了五面大大的玻璃镜,何唐问我买这么多镜子干嘛,我说我爱美呀。
搬回家之后,我指挥何唐在正对大门的墙上嵌一面镜子,在我们主卧大床的左边和正对面的墙都嵌上两面大玻璃镜,最后在右边的衣柜门外也贴上镜子。
何唐很疑惑,房间装一面镜子还不够吗?我故意暧昧地说,这样我们就能在镜子里看到亲密时的样子,会很性感?
何唐的脸一下子红透了,难为情地说:“你这小脑袋净瞎想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在平时的聊天里我有意无意地跟何唐提,说我不想婚后跟他父母一起住。何唐是独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家,就连读大学的时候也天天回家,一时还有点接受不了。
但是在我的坚持之下,他只好私下跟父母谈这件事,果然,他父母强烈反对。何唐像夹心饼干,里外不是人。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何唐在电话里跟我说:“今天我爸妈去了咱们的婚房,看到那些镜子,他们觉得这样摆放,风水不好,把镜子全拆下来了。”
果然凑效,我内心狂喜,努力压了压,语带愤怒地威胁:“不许拆,这么点事我都做不了主,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地位!要是他们不装回去,咱们这婚就别结了,分手!”
何唐听到我说分手,有点不知所措,说:“别,你让我去劝劝他们。”
挂了电话,我心里很笃定,他肯定谈不成的,他父母不会答应。因为何唐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孝顺,而他的父母最大的特点就是很讲究风水。
这些恰恰都成了我悔婚的手段。
不出意料,何唐第二天垂头丧气地说,他对不住我,没说服父母,反惹得父母骂了我很多难听的话。
终于走到这一步,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回想前情往事,还是挺美好的,我有点伤感地说,我们在这段感情里面,都付出了真心,没有谁亏欠谁,只是双方家庭的观念不一样,勉强在一起也会有很多争执和冲突,希望日后都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爱是铠甲,也是软肋。挥手道别,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结局了。我爱过他,但是我不能接受一辈子守活寡的婚姻生活。
可能以后,他会遇到一个不介意他性无能的女孩,或者一个能让他愿意改变自己,积极治疗的女孩。
我希望他幸福,也希望我们各自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