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时候,美籍华裔作家伍绮诗凭借《无声告白》一书征服欧美文坛,小说引入国内之后也引起了一阵阅读狂潮,即使没读过小说的人应该也对小说封面上的那句话印象深刻:我们终其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而三年之后,伍绮诗的第二本小说《小小小小的火》再次引起热议,同样是探讨内心深处的自己,《小小小小的火》比《无声告白》更加深刻,因为在新作中,束缚自我的不再是他人,而是自己。
01、规则与自由,生活的两个极端
《小小小小的火》开头和《无声告白》一样,突兀而又引人入胜,理查德森太太家的屋子被小女儿伊奇烧了,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于是作者很自然地引出了小说之后的情节。
理查德森太太家住在最令人羡慕、崇尚规则的西科尔高地。在这里,人们都认为规则是秩序之母,是营造和谐的关键,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遵循城市的规则。比如家门口不能种菜,只能种花,墙壁被设计成统一的颜色,不能随意改变。
在这种有条不紊的环境下生活,理查德森太太感到非常满意,家里的孩子们表面上也是一副顺从的样子,只有小女儿伊奇无法忍受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行事作为与家人格格不入。所以当自由散漫的米娅母女搬来的时候,伊奇很快对米娅打开了心扉。
米娅是一位艺术家,身体里流淌着流浪的血液,生活的宗旨就是追求艺术,出门赚钱只是为了满足生活需要。她经常带着女儿珀尔到处跑,寻求灵感。但在她发现珀尔已经成为她突发奇想,走走停停的牺牲品之时,她决定为了女儿定居在西克尔高地。
珀尔很快与理查德森太太一家打成一团,甚至对母亲有了反感情绪,于是为了了解女儿,米娅答应到理查德森家做佣人。
比米娅更惶恐的是理查德森太太,她向来都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只做正确的事,认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但这一切都被米娅打乱了,米娅自由的性格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们,为了挑出米娅的错误,她开始私下调查米娅的过去。
02、面包和怀抱,哪一个对孩子更重要
米娅与理查德森太太最大的冲突很快就来了。
米娅打工时认识了在美打工的中国母亲贝比。因为被丈夫抛弃,自己无法养育女儿,贝比不得已把女儿美林抛弃在了消防局附近,因为那里是孩子最容易被收养的地方。
美林之后被理查德森太太的好姐妹琳达收养,琳达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无法生育,美林的到来使她尝到了母爱的滋味,她也在用美国人的方式来好好照顾着美林。
但找到工作的贝比后来一直想找回女儿,在理查德森家帮佣的米娅得知了这个消息,决定帮助贝比借助媒体的力量来夺回女儿,生母与养母之间开始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而理查德森太太和米娅也因此剑拔弩张。
在调查之后,理查德森太太才知道米娅帮助贝比的原因,因为珀尔是米娅帮人代孕生下来的,但孩子出生后米娅由于受离世弟弟的影响而决定自己抚养珀尔,贝比和米娅当初有着类似的遭遇。
但得知内情的理查德森太太依旧觉得琳达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母亲,既然当初是贝比先放弃的,现在就没资格来要回孩子,而且以贝比的经济能力,根本无法给孩子更好的生活,甚至连稳定的生活都无法提供。
而米娅则认为,贝比不仅是美林血缘上的母亲,同时她还对美林有着无比深沉的爱,正是这种爱才决定了她母亲的身份。
两种相反的意见也正是两人不同生活方式的最好证明,理查德森太太讨厌遗弃孩子,不守规矩的贝比,喜欢老实本分的琳达。而米娅则觉得爱才是决定母亲身份的唯一证明。
03、你呼吸的每一瞬间,都应该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看到这儿,想必读小说的人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理查德森太太,一派支持米娅。
但像小说里说的一样,所谓规则只是对“正确”和“错误”的简单划分,而在大多数时候,情况并不简单,没有绝对的正确或者错误。
所以我们只能是支持哪一方,而不能说另一方是错误的。
理查德森太太崇尚循规蹈矩的生活,这有什么错吗?只要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谁都没资格指手画脚。而米娅向往自由的生活态度同样无可指责。
然而前提是内心真正想要的,理查德森太太真正享受这种充满规则的生活吗?
小说里伊奇问了母亲一个问题:你究竟放弃了什么呢?喜欢的男孩?出远门的机会?还是整个人生?
理查德森太太突然觉得内心不是那么坚定了,到底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书里面有一个很绝妙的比喻,小的时候,我们想做飞向自由的小鸟,但成年之后却活成了束缚小鸟的鸟笼。就像理查德森太太对于伊奇一样,她尽可以去过循规蹈矩的生活,但没权利要求女儿也像她一样,被自己牢牢束缚。
从这一层面讲,米娅也和理查德森太太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挟持着女儿和她一起流浪,尽管她已经注意到了女儿的想法,但却无法停下流浪的脚步。
或许母亲们都觉得孩子还太小,根本无法做出判断,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但小说里有一个情节狠狠地驳斥了这个谬论。
琳达和贝比的抚养权之争,最终以琳达获胜而收尾,绝望的贝比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潜入琳达家带走了孩子,返回中国。带走孩子的时候,孩子没有丝毫的哭闹,这难道不是一种选择吗?最起码在那一刻,相对于面包,孩子更喜欢母亲的怀抱。
贝比离开之前,米娅母女也选择了离开,因为米娅的秘密已经被理查德森太太知晓了,而理查德森太太也容不下这对母女了。
但在离开之前,米娅给伊奇留下一段话:
“有时候,就在你觉得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你会突然找到办法的。”米娅解释道,“就像草原上的火灾。几年前我在内布拉斯加见过草原起火,看上去像世界末日一样,土地完全被烧黑烧焦,所有绿色都消失了,可烧焦的土壤养分更丰富,新的植被长得更茂盛。”她用指尖抹掉伊奇脸上的泪水,最后摸了一下伊奇的头发,“人也是这样,你知道,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总能找到办法。
于是不想被束缚的伊奇一把火烧掉了房子,独自上路去追寻米娅,而从米娅给理查德森一家留下的照片里,每个人都有所顿悟,理查德森太太也第一次看懂了小女儿的想法,没有一点生气,决心一定要找回女儿,不再做束缚小鸟的笼子,也不再束缚自己。
在理查德森家的废墟上,有一些东西在蓬勃生长,时刻提醒着他们,你呼吸的每一瞬间,都应该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