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在陶成章、钟毅等人护卫下，陈璧君与曾醒坐马车来到光复会的秘密机关：一座位于三马路高的墙大院，里面是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楼。

一路上，二人与陶成章、钟毅相谈甚欢。原来，那少女名叫王竹欣，素来仰慕陈璧君、曾醒等女性革命党人。听闻二人中途落脚上海，忙拖着兄长王竹卿和钟毅到码头，希望能一睹风采。

不料在码头外发现有形迹可疑之人先行进入货栈。情急之下，钟毅、王竹卿尾随刘七一行进入货栈，暗中保护。王竹欣则回去求援兵。

等见到密探围住她们，钟毅急中生智将麻包推下，解了二女之围。王竹卿神不知鬼不觉先登上木船，待两名密探上船后，他手持一刀，迅速解决两人。密探们见状心胆俱碎，无心再战仓皇撤退了。

陶成章在小楼里安排了酒席，王竹欣自然坐到曾醒、陈璧君身边，曾醒招呼钟毅也坐过来。她早看出两人是一对情侣，但考虑汪精卫在北京大牢生死未卜，怕陈璧君触景生情，也不多说什么。

王竹欣之兄王竹卿，名字虽然儒雅，人却高大魁梧，钟毅介绍道：“王大哥是我光复会第一战将，也是我的师傅。”王竹卿话不多，抱拳致意后在陶成章身旁坐下，众人明白，王竹卿还身负保卫陶成章的重任。

王竹卿本是太湖一带的刀客，武艺高强，有时做些绿林买卖。一次途经无锡城外一间破庙，见一名男子睡在草堆之中，衣衫破旧，但包袱里却装着几十块大洋。

王竹卿盗亦有道，先叫醒那男子，而后告诉他，这几十块大洋自己要借用一阵。

那男子惊醒后，知道他是盗匪，也不惊慌，自称是光复会陶成章，包袱里的款子乃是筹集的革命经费。

王竹卿知道如今革命党起事，此起彼伏，力量不可小觑，倒也不敢造次。但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身携这笔款子，怎么睡在这破庙之中。”陶成章回答他，革命捐款一分一厘都是爱国志士的血汗，绝不敢为自己所用。

难道不怕为贼人所盗？王竹卿越来越觉得此人有意思。

“所谓贼人，大都是被满清鞑子压榨的穷苦人，我们革命就是为了穷苦人能活命，他们要，自然可以拿去。不过，若真遇上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歹人……”陶成章嘿嘿一笑：“在我手下，怕他不能活着享用。”

陶成章继续对他说道，大好男儿岂可整日浑浑噩噩，当以天下为己任，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扬名天下，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如今内忧外患，满清鞑子丧权辱国，正是我等汉人光复山河的大好时机，也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王竹卿被他的气度与胆识折服，一席话听得热血沸腾，回想自己空有一身本领，但眼界狭隘，见识浅薄，蝇营狗苟一辈子也知忙碌些什么。

陶成章趁热打铁道，竹卿兄弟若不嫌弃，不如加入光复会共谋大事。今日你以刀法闻名，他日定能因为驱除鞑虏的不世之功名扬天下！

王竹卿忽然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陶成章也不隐瞒：太湖“云中刀”王竹卿谁人不知，我早就想与你结交，近日听闻你在无锡，我已寻你一个多月了。

王竹卿未曾想到自己竟受光复会首领青睐，更没想到陶成章求贤若渴，找了自己一个多月，不由又惊又喜，当即带着妹妹王竹欣一同投身光复会。

自此，光复会便多了一员大将。王竹卿刀法出众，常刺杀满清官员于瞬息间，屡建奇功。

陶成章更委托他教授钟毅等人武艺，俨然是光复会的总教头。

此时，陈璧君举起举杯答谢道：“陶会长、钟毅兄弟，大恩不言谢，我自当铭记于心。”言毕一饮而尽。

陶成章虽是社团领袖，但待人接物谦逊平和，道：“同盟会、光复会本是一家，何况汪兆铭先生入京刺杀载沣，我等汉人无不感奋，保护好二位也是我辈职责。来来，我们共尽这杯中酒！”

陈璧君心中感动，朗声道：“国家糜烂如此，没有霹雳手段，则无法振奋人心！”

“不错！”陶成章道：“靠几篇文章、几份报纸来驱除鞑子，那要猴年马月。不瞒两位，我与孙中山先生的分歧也正在此，我曾当面问他，就几个人在海外摇旗呐喊，在边陲之地搞几次暴动，这就能光复大汉江山吗？”

陈璧君追随孙文奔走革命，内心视孙文如父，虽知光复会退出同盟会，甚至在海外与同盟会争夺侨民，但觉得陶成章、王竹卿、钟毅诸人光明磊落、慷慨豪迈，与自己性情极是相投，不禁高声吟诵：

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壮哉、壮哉！

这四句话正是光复会誓词。陶成章哈哈大笑，饮下一大杯酒。

众人酒酣之际，曾醒轻声问钟毅：“阿钟，我问你一件事，你们是怎么得知我们会到上海？”

“大家都知道啊，光复会兄弟都仰慕汪兆铭先生才气纵横、侠肝义胆，竹欣说哪怕看看陈小姐和方夫人也是好的。”钟毅笑道。王竹欣红了脸，道：“英雄人物谁不愿见上一面。”

曾醒没有做声。钟毅忽然心中一动：陈璧君与曾醒路过上海应为机密之事，为何人人都知。他不由向曾醒望去，两人目光相接，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