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鸟伯乐主题PK赛之“立夏”。】
何刚的儿子何晓言住院了。
立夏,广州的天气越发炎热了。窗外的栀子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蒋瑶摇着手里的蒲扇一下一下的,仿佛这样就能赶走那逼人的热气。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到了办公室,满头大汗的司柔手撑着膝盖在打卡机前喘气。
“柔柔,你又卡点到。”蒋瑶看着司柔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桌上的矿泉水走了过去,把水递给司柔,手里的蒲扇也朝着司柔摆动。
“瑶姐姐,这段时间也就早上最凉快了,我贪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看蒋瑶不赞同的神色,她赶忙补充道,“我发誓,就五分钟。”
“你呀。”蒋瑶点了点司柔的额头。
蒋瑶是办公室的主任,司柔是里面管仓库录入打单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女的是统计员,剩下的是俩男的,一个负责厂线工作,一个负责出入库清点货物。
何刚就是那个负责厂线工作的人员,线上的人都称他为拉长,为什么这样喊,司柔也不知道。
每天早上,蒋瑶担心这些人卡点上班不吃早饭,都会给每个人煮一个鸡蛋,大家嘻嘻哈哈感谢蒋瑶,吃得欢快。
“瑶姐姐,何拉长咋没来?”司柔看着办公室那个每天准时报道来拿鸡蛋的男人今天居然不见踪影,真是吃惊。
“听说他儿子住院了,他老婆昨晚给我发的信息,话里含沙射影的,好像在责怪我,说她儿子住院是因为我,”蒋瑶摇了摇头,她也没搞清楚咋回事,“我正一头雾水呢,打算下班去医院看看。”
“啊?怎么跟你有关系了?你连他儿子都没见过吧。这怪得莫名其妙啊。”司柔震惊。另一个统计员也插言,“是啊,蒋姐,这跟你有啥关系?”
“谁知道呢?”蒋瑶无奈地摇了摇头。
立夏的天气越发炎热,知了在外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就像蒋瑶此刻的心,连栀子花香都闻不见。
大家随意聊了几句就进入了一天的工作,正上午忙碌的时候,司柔突然大喊一声:“唉呀。”
这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中显得格外响亮,大家都被司柔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纷纷询问,“小司你喊什么?吓死我了。”
“瑶姐姐,我突然想起来,何拉长的儿子是不是因为吃了我们早上煮的鸡蛋才住院的啊?”司柔一说,众人顿时一愣。
蒋瑶努力回想,煮鸡蛋是一大早煮的,每个人都有,大家应该都吃了吧?
“哦,对,我昨天看何拉长没有吃鸡蛋,我还纳闷呢,他不吃还拿,”负责出入库的王言说话,“我还问他呢,他好像说要带个孩子吃。”
“哎呦,一个鸡蛋也要带回家给孩子吃。”司柔在那里夸张地说,她瘪了瘪嘴,翻着白眼。
蒋瑶用蒲扇敲了敲司柔的头,这丫头,总这样说话其他人会有意见的,“别瞎说。”
蒋瑶内心十分不平静。要说之前拿鸡蛋回家给孩子吃,吃也就吃了,可是昨天立夏了啊,温度30度了,这么热的天,办公室还没冰箱,等晚上6点下班回去再给孩子吃,说不定真是因为这个鸡蛋住院了。
蒋瑶越想越害怕,他家该不会讹上她吧。
蒋瑶这么想不是没有依据的。
过年那会儿,蒋瑶在家做了小蛋糕。做蛋糕,饼干,小零食是蒋瑶的快乐,她一直从这些好看又好吃的小点心中收获到成就感,特别是同事或者朋友边吃边夸她,让她感觉到快乐,这是唯一一件在工作之余还能坚持下去的爱好。
因为工作的原因,有好多爱好她都舍弃了。刚毕业的时候,蒋瑶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来到广州这个城市,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能够如想象中那般做出一番事业,但是现实始终和梦想拥有一大截的差距,她摸爬滚打多年,最后也只混到了一个工厂的办公室主任而已。
有些爱好也随着忙碌的工作而渐渐变得陌生了,唯有制作这些小点心的时候,她才能从中获得一点点当初的美好。
那天,蒋瑶拿着做好的小蛋糕分给同事们吃,何刚也是收了她的蛋糕舍不得吃,然后带回家给孩子吃了。
那天晚上,何刚的媳妇陈婷婷就给蒋瑶发微信,让她以后不要再给何刚孩子带什么乱七八糟的零食。
这件事蒋瑶藏在心里膈应了好久。
陈婷婷原本也是这个工厂的员工,只是在另一个部门。
不知道她与何刚是怎么认识的,就是突然有一天两个人谈起了恋爱,具体体现为何刚在工作时间偷偷摸摸煲电话粥,何刚声音很小,聊天内容听不真切,但是可以知道他一直在那里说话,声音很小也很吵闹。
办公室的其他人跟她反应好几次,说何刚打电话影响到工作了。蒋瑶也不好意思直接点何刚,毕竟何刚是前辈,比蒋瑶来的时间还要长。
蒋瑶刚来这个工厂上班的时候,就是在何刚的手下,当时她进入了流水线,天天加班到深夜,没两天她就坚持不了打算离职,是何刚推荐她去应聘文员,然后她才一步一步当上了主任的位置。
想到这里,蒋瑶还是按下了说何刚的心思。怎么说自己当初也是受了他的恩惠,做人要知恩图报。
只是没想到何刚的女朋友居然是陈婷婷。
陈婷婷和蒋瑶也不陌生,算认识的同事,当年两个人一起竞争总经理助理的职位,这个厂有一点好就是会内招,内部先选拔人才,实在选不上才外聘。蒋瑶和陈婷婷都是办公室的文员,内招公告出来的时候,都报了名。
只是她们俩都没能成功选上,陈婷婷的微信也是那会一起考试的时候加上的。谁曾想最后陈婷婷居然和何刚好上了。
厂里是不允许一家人同时在工厂干活的,按管理者的话来说就是:“如果都是一家人,家里有点事都得请假了,工作谁来做?”所以陈婷婷和何刚结婚后就主动离职,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
司柔因为是最小的员工,总是贪嘴吃零食,何刚每次都接司柔分过去的零食,然后嘴欠地说:“我媳妇就不吃这些,垃圾食品。”
司柔气愤得不行,脸皮又薄,被何刚一说,满脸通红,何刚还洋洋得意。蒋瑶也看不惯,到底没说什么。
“瑶姐姐,你看看何拉长,哪有他那样的人,吃我零食还说我。全世界就他媳妇最好,啥也吃不上。”司柔嘟着嘴跟蒋瑶抱怨。
蒋瑶摇了摇头,安抚她说,“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听不见好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办公室分零食是促进大家感情的一种方式,也因为这样,蒋瑶才会把自己做的小蛋糕分给大家。至于何刚?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窗外的蝉鸣越发吵闹起来,蒋瑶回过神,想着这医院到底该去还是不去。
去吧,她心里膈应,不去吧,又担心何刚一家子蛮不讲理。这事儿闹得,她现在里外不是人。
司柔仿佛知道了蒋瑶的为难,她对蒋瑶说,“瑶姐姐,下班我陪你去医院吧,把事情说清楚,谁也不能把责任推你身上。”
看着司柔关心的神色,蒋瑶心中微暖。栀子花香又一次扑鼻而来。
下班后,司柔挽着蒋瑶往医院赶去。
立夏的天热得不像话,热气扑面而来,蒋瑶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广州中医院门口,蒋瑶在路边水果店买了几个苹果,探望病人总不能空手而去吧。司柔在一旁碎碎念,“要我说,就啥都不给他们买,省的到时候有啥事儿都赖我们。”
“这话你说给我听听也就算了,别跟其他人说,”蒋瑶叮嘱司柔,这孩子就是太单纯,啥都敢说,“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司柔扭头朝蒋瑶吐了吐舌头,二十几岁的青春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蒋瑶。
一时之间,蒋瑶有些恍惚。曾经,她,也曾这般青春过吧。
司柔像个小太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也像纯洁的栀子花,洁白散发着清香。
一切都如蒋瑶所料,何刚还有陈婷婷都把责任怪在蒋瑶身上。看见蒋瑶出现,陈婷婷讽刺地说,“呦,利用工作时间偷摸煮鸡蛋,结果害得我儿吃坏肚子的罪魁祸首来了啊,真有脸来。”
何刚也是满脸不认同地看着蒋瑶,“蒋主任,要不是你煮的鸡蛋坏了,晓言也不会吃坏肚子住院。”
“你说什么屁话呢?”司柔跳出来,“我就知道你们夫妻俩脑子有问题,人家早上煮的鸡蛋,这么热的天,他搁兜里捂一天早馊了,还好意思给孩子吃,要我说,这都是你自找的。”
“小司。”蒋瑶拉了拉司柔的胳膊,虽然司柔说的都是她心里想的,但是看着陈婷婷那难看的脸色,她还是及时制止了司柔。
“要不是她煮鸡蛋,我家何刚能拿回来给孩子吃吗?”陈婷婷跟个泼妇一般冲到两人面前,双手叉腰,横眉竖眼的,“你如果不煮鸡蛋,不是啥事儿没有吗?你都把我儿子害得住院了,你居然毫不悔改?”
蒋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念着何刚之前的情分,“婷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煮鸡蛋也是担心大家早饭没吃饿肚子。对不起。”
“你给她道什么歉?”司柔恨铁不成钢地说,“何拉长自己不吃就不要拿,拿了又不看天气给放坏了,那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凭什么怪瑶姐姐?”
“小司,别说了。”蒋瑶拦着司柔,不让她说话。
“我家何刚怎么了?他那是好男人的表现,”陈婷婷一脸幸福的模样,“好男人才会在外有什么都舍不得吃,要带回家给老婆孩子吃,你们这是嫉妒。”
何刚在后面憨憨地笑。
蒋瑶看着病房里那些八卦的眼神,感觉十分窘迫,她不想翻脸,毕竟以后还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是这会让她承认问题都在自己,她也做不到。
幸好医院护士查房来了,“围着这干什么?病房需要安静,都出去。”
蒋瑶把手里的苹果放置在病床旁的桌子上,拉着司柔就往外走。因为护士查房与检测,陈婷婷也顾不上继续找她们的茬。
“瑶姐姐,你就是心太软了。”司柔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我说,他们就不该惯着。”
“好啦,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想,到底是同事,闹太僵也不好,以后不煮鸡蛋就好了。”蒋瑶看着还没暗下去的天说,“夏天是真的到了啊,人都变浮躁了。”
立夏来临,这是栀子花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