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午的太阳升起,温热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僵硬,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它只是一刻不停地警示着生活里的所有这一切,赤裸裸地。它重新又反复地警告着你生命的脆弱本质性,被强化的意志力掩饰下的不堪一击。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他是医生。”
“没有,我只是…”
“好了,你别说了,看病本来就是这样。”
母亲凌利中带着猜疑意味的眼睛把蓝木盯着,还在碎碎语。
蓝木躲闪着,眼神在躲闪,内心在躲闪,头颅定住在脖子上,四肢顽强地支撑着无处可躲的身躯。直到车开的前一秒。呼。总算是可以不用紧闭呼吸器官了。
1.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说,人,究竟是什么呢?复杂的空间几何体?”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蓝木好像再一次体验了这二三十年的成长史,最终浓缩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嗯,每个人都夸她眼睛好看。
“不,你只是空间立体感比较差而已。你才不复杂。”镜子里的小人说,带着笑。
“不。你错了,我才是最复杂的人”。
高中是记忆里最煎熬的日子了。蒙着被子,大声痛哭,到最后,只剩下死瞪着眼睛,流眼泪。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生是否总是这么痛苦,还是只有小时候才这样?——不,一直都是这样。”这句话的真谛。
“你带我出去吧,今晚我不想呆在学校里。”晚自习已经结束,整个教学楼慢慢没入黑夜。
“蓝木,你确定吗?”电话里的男声极力克制着戏谑。
“对啊,这该死的黑。答不答应,一句话。”她明显放缓了语速,甚至带着撒娇。
半个小时后,蓝木和他已经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要离开学校。那个晚上可能没有月亮吧,好像也没有星星。”这是蓝木后来写在日记本里的东西。
“蓝木,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在蓝木多次语言加动作抵抗之后,男声再次响起,“呵!如果我真的要做些什么,你又能怎么办呢?你明明也知道结果,可是你又太自以为是。”
那个晚上,蓝木也是死死地睁着眼睛,任凭身边的那个认识不到十小时的男子抱着他睡。她的脑子里想到的是他睡前的一句话“我不会对未成年下手的,可是我要警告你,你今天的行为就等于把自己往火坑里送。”是的,那个时候蓝木还没有16岁,她居然有点沾沾自喜,对啊,暂时逃离了那个黑色,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真是可怕的想法。
“蓝木,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蓝木与他的电话聊天,也是最后一次交集。
蓝木觉得可笑极了。
“蓝木,你以后千万不要再随便和陌生人出去了。”
蓝木觉得可悲极了,自己可悲。
后来,蓝木确实不再这样了。
2.喜欢你十年如一日,你真好真好。
蓝木感兴趣的人全有他的影子。真奇怪,喜欢这个东西真是太没有道理了,有的人一移开眼神,就忘记了;而有的人,总是不管怎么避免眼神,都会紧张到不知所措。
“我喜欢你。”
时光像一阵微风,吹来的时候有点暖意,吹过了就变得凉凉的,可能就是空落落吧。蓝木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一个时期捉弄一个人,好像能获得某种愉快感,就像打游戏一样,输了的话也有一点挫败感,不过稍瞬即逝。
“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啊。”很多男生都对蓝木说过,她知道这是他们的社交手段。
“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好,就是比较安静。”这是蓝木在高中时候遇见的一个人,他和她从来没有什么交集,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走廊有点阳光,他靠着廊檐,双眼出神地望着地面还是远方呢?这让蓝木回忆起了某个星期一,她心里的那个少年就是这样走进她心里的。
“我觉得他笑起来太温暖了。”蓝木一直给夏树说这个大学里出现的一缕冬阳。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不仅各种运动在行,还喜欢旅行、拍照,是当时蓝木觉得“自由”吸引力很大的人。有一次,蓝木去看了学校组织的篮球赛,当然是因为有他,并不是厌烦这些运动,只是蓝木不喜欢长时间地曝光在人群里。就是那一次,心里的少年再一次没有预见地从蓝木的心里发芽了,直窜窜地穿过心脏,“砰”一下钻进大脑,强行占据了所有思想。那一刻,蓝木总算是明白了,那个少年始终在她心里,从没有离开或消失,只是被她封存得“很好”。
“蓝木啊,这辈子你可能是忘不了他了。”夏树盯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里面全是他,他是深渊,可你也是悬崖。”
蓝木楞了一下,笑得灿烂,“万物是他,不可躲。”可为什么会掉眼泪呢?
“树哥啊,你知道吗,一想到他啊,我就害怕,愧疚,无力,我怎么是那样一个人呢?觉得自己糟透了。
“但是啊,想到他,哪怕只是不经意间听到他的名字,我整颗心都温柔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树哥,你说,一切会不会变好,你说,我能不能好起来?”
夏树看见了蓝木眼里的光,那光真好看啊。
“当然。你知道吗,现在的你,蓝木,很好。”
卧室的门后有一张照片,在咖啡厅,笑得灿烂的两个傻子,夏树和蓝木。
“蓝木,我担心你。”
怎么一回事呢?蓝木告诉夏树,自己遇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大到问题不知道出在哪,又究竟是什么问题。于是夏树说了那句话。
“不用担心我,就算要担心,离30岁还有一段时间呢。一年,一个月,哪怕只有一天了,也不用担心,一天可以产生很多想法的。”
夏树不知道,蓝木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切只是因为自己走不出来,可能这次“病情”会更加严重,如果复发的话,可能真的怎么也好不起来了吧。
“蓝木,再次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再见,夏树。”
那一天,蓝木刚好30岁。
3.他是一个不管多久都能让我脸红心跳的人。
蓝木觉得一个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孩的女孩子非常可爱,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女孩。不管那个时候的她明不明白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她只知道,那种心安的感觉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 我好喜欢你。”
“多喜欢,是这么大,还是那么大。”
“ 很多很多的喜欢,这么大这么大的喜欢。”
蓝木用手指比划着,生怕他不知道,可他确实也不知道。蓝木盯着黑黑的手机屏幕,看见提示灯亮了,绿色的,开始傻笑起来。
“喝酒了?”
“ 嗯。两杯。”
他不知道,蓝木其实可以喝很多酒。蓝木告诉他自己喝多了话就会变多,这是真的,但也不完全对。他不知道,蓝木的勇气因为他增减不定,随着时间的流逝,蓝木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但又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是当她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又紧张得语无伦次,最后反而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红着脸望着他,望着他,克制着眼睛里的盐水。
“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
“蓝木。我猜想了所有可能,包括它。可是没有关系。真心话。”
盯着他的文字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蓝木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为什么要哭呢?她不知道,她知道深渊不能跳,可是自己不早就成悬崖了吗,那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又开始退缩?
“ 谢谢你,你真好。”这是蓝木最后一次说谢谢,郑重其事。
“我想不到你没了我该怎么办。”
蓝木在心里答,可能真的只有上帝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没了你我怎么过。”
蓝木再次在心里答,别让上帝知道了就好。
时间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所以要过很久以后才会明白很多东西。
蓝木觉得最大的遗憾就是该死的不该有的错过,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同时在的两个人就是见不了面。
“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
那些折磨
我告诉过你 我无法逃避
但在特别难受的时候
我的思绪总会带我去一个地方
这里 和你在一起
你就是我的安全之地”
蓝木很久以前在日记上写了这几句话,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他给她的快乐不仅仅是快乐,是被心安包裹着的一切爱。可遗憾往往是生命必经路。
4.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是一间小阁楼房,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空间不大,但有窗,所以有阳光也有风的光临。
那一天,是个晴天,对,夏季。六岁还是七岁,(蓝木总说她记不得了,她总说自己就跟陈放多年的酒一样,你只能知道那是酒,但具体什么时期的就不那么准确了)那时的蓝木穿了一件白色T恤,宽松的,下装是浅蓝色短裤。
她打开了窗户,双脚与被子接触,小心翼翼地挪着屁股坐在窗台上,头紧紧地倚靠着墙沿,双眼望出去,是蓝天,是远方,是她铆足了劲都看不到的,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就是最漂亮的。
窗外传来了大人寻找孩子的声音,很尖很亮。蓝木关掉窗户,下了床,走出阁楼门,是一大片池水,她走到岸上,试探性地将脚伸进去,有点像是试试水温,明确不烫也不冰之后,愉快地高傲地在水里走着,水不深,只够到她破了皮的膝盖,如果蹲下去,是可以浸到脖子的,没错,她顺势将头也埋了进去,感觉到头发湿了,她便抬起头甩了甩;她盯着这潭水,歪着脑袋研究水里的自己,可能水里的自己告诉她说“别把头埋进来,这个姿势让我的头太难受了”,于是她猛地站起来,下一秒就坐到水里,腿往前一直,慢慢让腰背头一点一点与水结合,她感觉自己在大海里游啊游,嗯,那是大海,蔚蓝色的大海。
蓝木这两个字被微风吹入空气里,凝成一团,像雨点一样淋进蓝木的耳朵、身体。她慢悠悠地从池子里起来,欣赏着自己的湿透了的身体,好像并没起任何变化。这次她确实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走到最外围,向下赤裸裸地看去,是她的家人,在找她?
她不知道那点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要找她。可是她也享受和他们捉迷藏,也不回答,又径直走回阁楼房。桌子上的绳子还在,她深呼一口气。脱下身上的衣物,重新穿上床边放着的蓝色睡衣,真舒服,双手拿起绳子,仿佛千斤重,花了好大力气才站到床中央,费了全身力气才将绳子给系了个死结。声音越来越近了,她想一切都好了,踮起小脚,套住头颅,开始疼痛了,开始无法呼吸了,她想着回答“我在这儿”,但她闭上漂亮的眼睛,嘴角的笑开始消失了。
“这个孩子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
... ...
各种声音传来,有哭声有争吵有嘲笑,蓝木睁开眼睛,发现世界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总觉得有什么又变了。噢!是大家看她的眼神变了。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她喃喃道。
生命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人说自杀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自杀了,蓝木在后来也许明白了为什么,因为麻烦,还要设计,她试图过割腕、偷吃安眠药,一律不成功。自残到好像那已经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剜走一块肉都没有感觉的。
“为什么不能放过你自己呢?”
“我确实不想再自杀了,但是我也只知道,我想死。”蓝木在日记上写道,“我又活了五年了。”
五年。五年简直是个噩梦。
5.象牙塔不是一下就倒塌的。
“蓝木,来吧,既然你也来看心理医生了,就全部说出来吧。”
“林森,我需要时间。”
“蓝木,你现在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知道吗?我们从来没见过面这是事实。所以你就大胆把我当成一个树洞,ok?”
“我不明白回想我的童年我想到孩子们在后山田野里追逐打闹的无忧无虑,也想到了自己摔倒打碎镜子后站起来咯咯笑的快乐能想到舅舅教会我骑单车的快乐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不快乐。
“他们说要一起玩游戏那时我六岁我忘了最后为什么还是去了在路上碰见了爷爷他说别去可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拦住我我也不知道长眠的爷爷大概也忘了吧走着走着的时候有个大哥哥突然说他不去了他要回家天啊我心里也想回去我双眼盯着他努力传达着心思希望他把我也一起带回家他可是一直说只有我这一个妹妹的人啊为什么他也没有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每次过年见面他面对我这个妹妹和我聊着天是什么心情他们打开了电视我却站在门口最后我被请了进去被按着肩膀坐在了床上立马我又站了起来我听见他们在笑在大声谈论我说实话有点害怕我开始往门那边走我看见那里有一双眼睛可是我被拦住这次终于被拦住被拉了回来被谁不知道我开始大叫开始哭泣但是电视声音和我比赛着楼底下还有桌牌声音给它助威呐喊我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彻底打败他们开始变脸色有的从笑容变成严厉再变到狰狞最后威胁的来了是的最轻声的威胁只要不哭就放我走只要完成这个游戏他们开始慢慢地指导我脱下裤子我不肯只是摇头可后来为什么还是掉了裤子是我自己脱掉的为什么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然后1、2、3、4...多少人数不清了记不得了就觉得人好多好吵最后我跑了在转角处一个伯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我是跑着回家的嗯游戏啊游戏这一做就是五年五年的噩梦。
“11岁小学毕业了我好高兴高兴什么呢不知道就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再也不会做游戏了离开这里去没有游戏的地方再也没有了真好啊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你不知道他们对我到底做了些什么那天以后她也不爱说话了不爱亲近任何人了特别是男的连最爱的舅舅也不亲近了上街不让他抱也不让他牵手了后来想想我可真是个混蛋啊我怎么可以那个样子为什么要讨厌整个世界呢可能大家都知道发生了点什么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从来没有结束每次上学放学我都开始慌了后来各种策划逃学我怕每一个人我怕接触他们的眼光我甚至怀疑她们的善意我总是到天台上去站着吹风然后望啊望好像再努力一些就可以望到想见的可是我想起了一直绕在我身边的男的我想起了那个路上拿走我钱和表还扬言不许告诉大人不然就要欺负我的男的也想起了那个在角落在屋子在好像任何地方都能找到我让我不敢做任何反应的男的我更想起了又一次的是什么时候呢又是多少人呢可明明有个叔叔就在门口我的眼睛在求他可是他为什么也什么都不做为什么呢我想我到死了也不明白吧离开之后呢离开之后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有自己变得更加恐惧当对这个世界被动地接触变多了之后更加害怕整个初中除了哭就是哭为什么不争气地哭自己也不知道高中呢居然还抽烟各种喝酒真是堕落的日子啊为什么没有死掉呢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呢我总是这样问自己问自己问自己。
“成长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变化是每一秒都在发生的进行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父母越走越远记忆里面是挣扎在争吵边缘的疼爱虽然总是吵架吵架但我又总是吃到爸爸做的菜唯一的印象是他给了我一耳光因为我带了一个朋友回家而没告知对方的父母其实我好委屈的因为她告诉我说她告诉了的呀可是那次我没有哭还有一次因为报复心理我悄悄潜入别人的家拿了他们的钱然后三个小时之后还了回去爸爸笑了但是他告诉我这种事情咱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后来呢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我记不得他的模样记不得他的声音以至于后来父母一起来学校看我接我下课我居然感到陌生甚至厌烦不自在我挺讨厌我自己的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一心想着远走高飞于是我一直认为父母的离婚我是罪魁祸首不过可笑的是这个消息还是一个与我无关的阿姨亲口告诉我的呢你要我说什么心脏痛吗不会的不会的顶多就是那天的天色是灰色也只是那一天而已对我来说它只是生命众多基调中的一种在我最后离开小镇的时候忘记是谁了她告诉我说每个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不想去拆穿你并不是你没有错只是你的这一点行为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正常生活甚至对那些人来说不足挂齿可是你要知道我今天告诉你了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要是需要你就直接告诉我是啊你说得对我捏着手里的十元钱看着她离去而我撕碎了钱进了站台像领头羊一般傲气地踏上汽车在高昂的鸣笛声中离它远去。
“我无数次梦见过也想象过死亡当我直面它而不是融合它要知道我可是设计过很多次自杀的人的时候所有努力都没有用一切假象都像不而是比泡沫还轻易碎舅舅离开我的那天是14岁生日平静冷静都是在大哭一场之后不像是最后的稻草也断了而是像一只独自行走在沙漠的骆驼沉重不知道哪里是归宿哪里有绿洲只知道停止是不可能的必须一直走一直走下去再慢也得走下去记得以往生日他总是第一个问我想要吃什么他知道我不太喜欢礼物教会我各种运动的是他仿佛昨天还在一起玩乒乓球羽毛球却提前做了天使学骑车的时候他又气又急又觉得我好笑但是当他偷偷取掉后轮偷偷放开双手看着我平稳往前越骑越远时我居然没看见他最骄傲的模样15年了依旧没有缓过来或许是因为没有一张合照我只能在最初三年里天天到梦里找寻他的影子也许是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陪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一句话留下该是多么的孤单啊孩子害怕吗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一句话不说为什么我对他那么残忍那个又是爸爸又是妈妈的人什么东西碎掉了什么东西在心里滋长筑起一堵墙去拒绝拒绝一切。”
“蓝木蓝木,醒醒。”林森使劲摇着身体抽搐的瘫坐在角落的蓝木。
“林森,你知道吗。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眼睛没有光。”
咯噔——林森的心被刺了一下,“不,有光。现在你的眼里是深渊,像轻柔的棉花浮在大海表面。”
没关系的。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林森,我不需要光。”
蓝木从容打开门,站立了37秒,背对着林森,“我只需要他。然后今天是我29岁生日,离30还有一年呢。”
林森看着蓝木出了自己的家门,怅然恍惚,自顾自摇摇头。书架一角全是明信片,“蓝木啊,我当然知道。你的眼睛不是发光,而是有光,只要是与你的少年有关。可是,为什么要提醒我呢?伊晟走的时候,她30岁。”
6.感谢世界赐予的美好。
生命何以形成?生命的行程又是怎样的起始与终点。蓝木是有光的,是喜欢笑的。可是她又不断地在拒绝,大家都说她住在密不透风的多方体里面,这个多方体是蓝木一点一点自己慢慢刻画出来的,上面疤痕累累,但又坚不可摧。蓝木总是说不要靠得太近怕伤害了别人,可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伤害着自己呢?折磨自己的灵魂。除了心里的少年能轻易闯进她的心,其他人都觉得可能是蓝木的世界太小了,装不下所有人。
“蓝木,但是你能打开一条缝看见我,我就很高兴。”夏树这样说。
何其有幸。真的,蓝木觉得在有限的生命日历上去身体力行地感受一切自然的美好,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美好。大海,日出日落,山峰,草原......但是蓝木一直没有去过沙漠,虽然她早就准备好了。
一个人的旅行比较散漫自由,可以不用有那么多的计划。对于蓝木而言,到一个地方,随便走走都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总是说高高堆起的日记本最辛苦,每天都要听自己的唠叨,情绪也是捉摸不定,好歹日记本都静静地听着并帮她好好收藏着,每一处伤口,每一点快乐,每一天倒数着。往往在陌生的城市与国度里,她是一只正在受惊吓的鸟儿,但蓝木把自己包装得很镇定,迷路的时候,没有现金的时候,有难的时候,总是出现慷慨而又善良的人,对她微笑,给她帮助,她再一次觉得世界是存在着美好的。
心中应该是要一直充满着希望的,不管发生了什么。这种道理老生常谈,可是蓝木做不到。矛盾这一哲学理论用在人身上也是贴合的,蓝木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这一切都没关系,她努力忘记努力每一次的重生,可是一到晚上,入睡前,各种声音各种画面一起交杂着出现,不受力量牵引,蓝木都忘了,在梦里哭湿枕头的次数,大概还记得刺入骨髓的哭声吧。
“ 有一天早上睁不开眼,用手去揉,可是好痛,想了好久才想起睡前哭了。”
“你是傻子吗!那天在路上走还撞到栏杆,主要是你也没看手机。”
“ 那那那我没看见啊,太黑了。”
“嗯。以后还是我牵着你走。
“不过,为什么哭了。”
“ 嗯。
“ 就是睡不着,很气。”
“所以 就哭了?”
“ 对啊。(嘻嘻嘻)”
“此时此刻,我真想抱着你睡觉,这样你才能安心入梦。”
…… …… ……
“ 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迪士尼好不好。”
“记入日程。”
“ 等我长大了,和我结婚好不好。”
“你有这想法?你不是不愿意结婚吗?”
“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然后。
“ 我不想躲着你。”
“好。”
7.再见,你好。
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变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起来,什么都在变,什么也都没变。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蓝木审视着那张脸,那具身体。真是后悔啊,脸上的伤疤,皮肤上遗留下的痕迹,当初干什么要做傻事呢。画好眉毛,最后涂上复古正红的口红,仔细端详一遍,嗯,眼睛有血丝,依然好看,就像是布满粉蓝交汇的梦幻悬崖。
今天的天气真好。出太阳了,结束了连续两周的雨,蓝木的心情总算也不那么闷了。出门的时候,连房东也说她的眼睛好看。蓝木祝房东今天要快乐,房东也希望她快乐,蓝木说好的,再见。便离开了民宿。
天空特别蓝,特别清澈,蓝木走在这条心里的小路上,闻着四处居民点飘散而来的饭香,摸摸肚子,还真的有点饿。
“林森,一起吃饭吧。”
手机一直在震动,打开一看,全是母亲的消息。
“蓝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工作,还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还是没钱了,还是...看见了给妈妈回个电话。”
昨晚的时候,蓝木发了一条朋友圈:该结束一段生命期了。然后关机睡觉。
“喂。”
蓝木始终没打电话,而是接听了电话。
“蓝木,生日快乐。今天吃顿好的,然后...没事,没事。”
“那,再见。”
是的,今天是蓝木的生日,30岁。
“夏树,你能来看我,真好。”
“不,你答应和我见一面,我非常开心。”夏树送了她百合花。
蓝木说了谢谢。“如果是蓝色一定会更美丽吧。”
“蓝木,再次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再见,夏树。”
林森依旧是一袭白裙,白色好像是因为她而发光的。蓝木看见她后就将手中的百合花递了出去。
“林森,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两个场景。一个是梦见了飞机,正诧异它为什么飞那么低的时候,对面楼层起火了,我才发现飞机投下的全是炸弹,我们踌躇了几分钟才跑下楼,刚到军队指定的疏散安全区,所有楼都毁了,跟放烟花一样。还有一个是我梦见我挺着一个大肚子,也许是怀孕吧,我可不想是因为胖,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快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里也没有光,我发现在我身边的不是他。”
“不,你在骗你自己。”林森恶狠狠地,轻声道,“你为什么还是在躲着他。你说过你只需要他。”
“林森,再见。”
林森说,蓝木说再见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为什么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