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城市大杂院里走出来的孩子
张小笨
最早的时候我家在南京御道街旁边的后标营十八号大杂院大院儿,这个院儿是刚解放时建的,墙是外砖里坯,有公共厕所和公共厨房。二层筒子楼每层10间房子,每栋楼估计住十几户。每栋楼四周和路两边种的大树由于挡风,在夏天被称作中国五大火炉城市的南京城里至使院内温度比院外温度高五度左右。
住房用煤炉取暖,后来公共厨房里每户用上了液化气方便干净了很多,总之这房子和居住条件可够差劲的。开始,这里的住户都是文联员工,包括一些领导干部,后来很多员工搬走了,有的员工退休了,他们房子留给了儿女们或给了亲属,这个院儿就变成了一个大杂院儿。在南京原来的小弄堂很多都变成了大杂院,虽然在那时看来这些大杂院的居住条件很差很落后,远远的落在时代后面,但在当时也给老南京的百姓生活带来很多乐活儿和亲情。这大杂院挺热闹,尤其是晚饭后都拿着小板凳或躺椅坐在楼门口的路边上相互逼大胡话地吹牛逼,张家长,李家短,秦淮河上的董小婉,明故宫里的朱重八,行政院里的兆铭三,蒋该死的总统府,乌衣巷口的乌蓬船……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为什么叫大杂院?首先这人老中青幼都有,首先它有文联的底子,即使后来又住进了银行职员,书店伙计,印刷工人等,这聊的内容五行八作,天南海北,但总是有着文化人的那种与生自来的范儿。你看我们这个楼圈儿,每天侃大山侃出的信息多了去了,但是总之没聊出文化圈之外。即便有什么职工长工资长几个点儿,谁家小汽车已经买好了,有的原本一百个眼都瞧不起的板桥啊,汤山啊的房子突然涨价了,哪儿又开了一个大商场,哪个单位换领导了等等,这些信息,那都是在感叹文化文学在当今经济社会的大框架下无奈的退居二线但又无能为力的牢骚话而已。当然也讨论社会形势,跟开政治局会议一样的有意思,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总之这一晚上什么消息都有,但却没什么用。在这个楼圈儿人的亲情是最值得怀念的,在聊天儿时,发现谁家有困难有人就主动帮助或出主意,有人病了出租车司机马上拉上送医院,谁家刷房大家帮忙干活儿,最有意思的是有谁家修窗户缺点儿木料,有人马上把吃饭的小桌(旧的)锯了给他用。还有一件事儿,让很多人感动,一个外地人到这玩儿,戴一个金项链挺新鲜,大家互相看时不小心搞断了,这个外地人要那个小青年赔,那赔的起呀?这时一个老爷爷说“你马上称一下重量,我按价买下来,莫搞外地人便宜!”。现在那种城乡无欺,见面是缘的真情还有吗?九八年时大杂院都拆了,原住民也都各奔东西。我也到我外爷爷所在的城市去上学了。以前的所有的记忆也只能是记忆了。
但是我这个来自城市大杂院的孩子,却在无意间继承了来自大杂院的血统。那就是:不拘小节,快意恩仇,不计前嫌,翻脸无情,点滴之水,不忘亲情的复杂而混蛋的性格。
虽然我是女孩,我一直认为行走江湖是我最爱的职业!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容易感动,真心奉献,亲情为上的大杂院性格却是始终居住在我的血液之中的,无论何时都会一不小心的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