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小平
“这大冬天的,有一碗馓饭就喋美了!”
昨天一位同事这样念叨,谁料今天单位灶上真做了馓饭,而且是地地道道、正儿八经的馓饭。同事们端起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农村长大的我这下可有的吹了。
先说说这馓饭的做法。要做好馓饭,必须选用新鲜的玉米面粉,一定要金黄细腻,清香扑鼻。另一样原料是极为普通的洋芋。洋芋洗净去皮、切块和玉米面粉一起备用。烧一锅开水,把切好的洋芋块提前煮在水中,待洋芋烂熟之时,左手捏一撮玉米面粉,右手持一根擀面杖。面粉随着左手的搓动纷纷扬扬,如牛毛细雨般飘落入水。右手握紧擀面杖,两脚立稳,腰胯部发力,身体带动手臂,手臂带动擀面杖在锅里不停画圈搅动。“馓饭要好,七十二搅,”所以“搅”才是做馓饭的关键环节,核心步骤,一定要搅得均匀,搅得卖力才行。金沙般飘洒的玉米面粉,旋转的擀面杖,扭动的腰肢也是一场视觉盛宴。翩翩起舞间,锅里变得浓稠起来,香气袭人。洋芋块也和浓稠的馓饭融为一体,若隐若现。此时盖上锅盖焖一两分钟,随着馓饭表面咕嘟咕嘟的气泡爆裂声,香气已经溢满整间厨房,甚至老远的地方都闻得见。
盛一碗馓饭出来来,你可别急着吃。任由玉米夹着洋芋的醇香钻进口鼻,看着黄澄澄、亮晶晶、热腾腾、颤巍巍的馓饭,等到口水溢出嘴角时再动手不迟。吃馓饭的作料不必讲究,一盆酸泡菜即可,但吃馓饭的动作可有讲究。碗不能放在饭桌上,必须端起来。一手端碗,一手持筷,操起一筷子酸菜放在碗边,端碗的手稍微倾斜,给筷子一个恰当的发力角度。端碗的手得配合筷子的动作,双手同时用力,手腕内旋,筷头上的酸菜便旋起一抹馓饭。吃进嘴里先别急着咀嚼,含一会。馓饭的滚烫在口中稍纵即逝,酸菜的凉爽马上透了出来,味蕾在一烫一凉的刺激下,表现得格外兴奋。此时稍加咀嚼,吞咽下肚,一股火热顺喉而下,冬日的严寒顿时消失殆尽。
馓饭是那些苦难日子里的产物。听我爸说他小时候在农业社大锅灶上经常吃馓饭。由于馓饭用料简单,并且不费料、不费时、不费事,到了冬天馓饭便是家常饭。那时冬天的主要农活就是拉粪,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农业社一年积攒的粪土都要在冬天拉去地里。数九寒天劳动了一上午的人们,老远闻到馓饭的香气,准会精神振奋。他们前呼后拥到大锅灶前,端起馓饭,就上酸菜,有的蹲在墙角,有的直接蹲在粪堆上,吃出一片稀里哗啦,热火朝天。这也许是他们那个年代最幸福的瞬间。
我小时候,家里境况已经好多了。但冬天吃馓饭依旧是传统。馓饭也成了我记忆中冬天的标志。小时候吃馓饭,家里人要求吃完馓饭的碗必须干干净净。而我总是把菜夹进饭里,一顿搅拌,搅得稀不稀、稠不稠,连喝带吃。吃完为了让碗干净,只能伸长舌头去舔,碗终于干净了,可脸总是糊得不像样子。接下来每次吃馓饭我都勤学苦练,最终学会了吃馓饭的诀窍。我也蹲在地上,左手端碗右手持筷,双手配合,加起菜旋出饭,顺着一个点往进旋,边吃边倾斜。吃完馓饭的碗也和爸妈吃过的一样干净,脸也不用糊了。
馓饭不仅美味可口,易消化,而那一抹金黄的馓饭顺喉而下时,一股浓浓的乡愁也糊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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