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鸡蛋的爱情

一直向往这样一种爱情:起于纯粹,成于琐碎,并终将美好!

而这一种文人墨客笔下描绘的爱情,于常人,于普通人而言,真的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我很幸运,能见证这样的爱情。

这场爱情的主人公就是我的二大爷和二大娘,他们半个多世纪的相濡以沫、不离不弃,让我们这些见惯了分分合合的都市爱情的小辈们,多了几分对纯真爱情的向往和憧憬。

上个世纪的四五十年代,正经历着连年的战争,哪怕是偏僻的山村,也难以幸免。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们,都还深深地记得饥饿的滋味,都还忘不了那种切肤的寒冷的感觉。二大娘就是在一个寒冷的、滴水成冰的清晨,因饥饿倒在村前大路上的。但在那个自身难保的年代,谁有多余的粮食来打发多出来的一张嘴呢?所以,尽管路过的人们不少,也都非常同情,但也只能摇摇头,叹息一声走过。当时的二大爷还是个十六岁的小伙子,善良的他担水路过,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躺在地上,二话没说,放下扁担,就把小姑娘背回了家,并把家里仅有的五个鸡蛋全煮了,喂给了奄奄一息的姑娘。吃了东西,喝了热水的小姑娘缓了过来,谢过了二大爷后,姑娘走了。可做了好事的二大爷被奶奶狠狠的数落了一顿,不是奶奶不够善心,而是那个年代,五个鸡蛋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一晃两年过去了,二大爷到了该提亲结婚的年龄。媒人给介绍了一个小他一岁的女孩,但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男女双方当事人是没有相亲、订婚等流程的,所以,他们的第一面就是结婚当晚的洞房花烛夜,当腼腆的二大爷挑起新娘子的红盖头,两个人都惊呆了,居然是她(他)。缘分真是神奇,两年前命运之手就把他们牵到了一起。

许是感念二大爷的救命之恩,二大娘嫁到奶奶家后,真正做到了上敬爱公婆,下善待甥侄,对二大爷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无论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天,二大娘一定比二大爷早起,只因为要为二大爷做一点吃食,好让二大爷吃点东西再出去做活。其他男人大多都是早上空腹就出去干活的。几十年如一日,二大娘坚持了整整54年,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天。

那一天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吃过早饭的二大娘在厨房洗着碗,就一头栽到水池里,幸好二大爷去而复返,后来我们推测可能是夫妻感应,二大爷一直觉得心里有事才返回家里的。二大爷一看这种情形,当时腿就软了,72岁高龄的老人得有多着急,才会把100多斤重的二大娘抱进堂屋里,急火火的打了120,又给天南地北的几个堂兄堂姐打了电话。120来了,二大娘进了手术室,我爸才发现二大爷急得鞋子掉了一只都没有发现,脚底扎破了也没感觉疼。五个多小时的手术,二大爷就眼巴巴的在手术室外等着,谁劝都不肯离开。手术成功了,二大娘战胜了死神,却重度瘫痪,只能躺在床上,也失去语言功能。堂兄堂姐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照顾二大娘的任务落在了二大爷肩上。

照顾瘫痪在床的病人,对年轻人都是不轻松的事情,更何况72岁高龄的老人。可二大爷硬是学会了做饭、洗衣服、理发、按摩等技能,只要二大娘需要的,二大爷都愿意学习。每天早上,二大爷一大早就起床,给二大娘洗手洗脸刷牙梳头发,之后开始做饭喂饭,吃过早饭,只要天气好,二大爷会推着二大娘的床(特制的能活动的那种)到门口晒晒太阳,看看二大娘亲手种下的花花草草,午饭后,再给按摩身体,洗洗涮涮。一年365天,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一过就是十二年。十二年里,在二大爷的悉心照料下,二大娘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久病之人的味道,更是从未生过病,就连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而这奇迹,是相濡以沫的爱情创造的。

二大娘体体面面的离世了。我们都很担心二大爷受不了这个打击,毕竟,携手同行66载,他们从未红过脸,早已是把彼此刻进生命里。可是,二大爷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告诉我们不要为他担心,他还有二大娘留下的老猫和二大娘种下的花花草草要照顾呢!此后的日子,村里人常常看到这样的画面,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身后跟着一只同样苍老的猫,踟蹰在通往村后山的路上,那是二大娘的墓地的方向!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爸爸打来电话,说二大爷去世了,终究二大爷还是舍不得的。

缘起于五个鸡蛋,成就了一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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