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赵春波
阴山脚下的小村庄,暑天的清晨也是格外的凉。饱满的露珠,挂在草尖。颗颗晶莹,粒粒剔透,太阳一出来,就缩着卷着散在无垠的天地里。
听说我们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上吊死了,就是在那暑天薄雾的清晨,黎明的天虽有暑气里的凉爽,可大概他死时的心情却是深秋一样的悲凉。
就在今年的新年,初三我们回去看爷爷奶奶,在回家的村口还遇见了他。眼睛是深陷的,脸上的皱纹核桃壳一样,沟壑纵横。弟弟停下车,递了一支烟上去笑着问:“您老身体还挺硬朗。”
“你是谁家的孩子?”他拙着眼睛使劲望着问道。
告诉他后,他痴痴的笑笑说道:“孩子们都大了,怎么也认不出来了,我们真的是老了。”
烟点着后,他吸了一口,手里的拐杖换了另一只手,咳嗽声接连不断。
寒嘘几句后,车子发动了,我望着留在原地的老人。
身影是萧索的落寞,佝偻着腰身望着车子的尾气发痴,那是人生晚景的心酸和凄凉。
谁曾想,半年不到,他已经支撑不下去,死是多么艰难的事,不到绝望的尽头谁也舍不得离开这繁华似景的世间。
在农村……
这不是特例……
这是留守老人,村村都有,遍布祖国的每一个村庄角落。
他们成了风景,成了时代的文化,只不过这风景和文化背后是一日一日深陷的冷漠和遗忘。
尤其是在漠北荒凉的农村,村子里都是年近八十多岁的老人。
子女背景离乡,沿走在大城市的底层世界,如蝼蚁般挣扎,为了生存,他们大概忘记了身前还有老人要赡养。高额的借读费,天价的房子,他们在忙着为他们的下一代以及下一代的孩子拼命。
留守在家里的老人大概是望穿了岁月望干了眼,陪在身边的除了那升起的太阳就是罩着的黑夜。耳边的风声里响起的都是漠北四季卷着的呼啸黄沙。
那别人的骂声一定是不绝的,那儿女的悔恨也一定是萦绕在心间的。
可是,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们哪个不是一样的忙,在外面拼命的忙,各种忙。
人人都忘了家里还有老人,总是想着等忙完了再回去,可是那忙似乎是没有尽头。
我每次回家走的时候,当车子穿过蜿蜒的阴山山脉时,却总是在那一刻特别的想家,想那个贫穷的荒凉的小村子。
我小时候总是盼着有一天能逃离她,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我想着我对她是一点眷恋都没有。
谁曾想,在外面久了,再好的景再繁华的市都是那样的生疏,心里反倒很想念她了。
我以前不想回去,现在只要有机会有条件就想回去,回去看年迈的爷爷奶奶看那老旧的土房子,光秃秃的西山,惨白的碎石子大路,还有房前屋后的蒲公英狼毒花。
我有的时候特别害怕爷爷离开我们,他已经年近九十,高血压心肺肾衰竭各种病使得他有时候都认不得人。
我常常梦见爷爷死去了,葬在西山 ,那里蛟龙盘旋彩凤飞舞麒麟遍地,各种名花异草郁郁葱葱,我看见爷爷的棺木大而壮观七彩流溢,我总是哭着想把他叫回来。
醒了后发现那是一场梦,传说这样的梦是为了给活人长寿,就会很开心。
总觉得爷爷要是活着老家的天就在,他虽然已经耳聋眼花,行动不便,可是还是能给我们驻守一方天地,不论你走多远,心都会有所方向 ,那份乡愁也是无比的踏实。
累了厌了倦了想家了,回去轻轻叩门,再黑的夜灯会亮,狗会叫,有人给你开锁。
否则,荒草丛生,再浓的想念也将无处安放。
所以,被遗忘在村里的孤寡老人是流离在外的孩子们的守心神。
常回去看看,不要再让他们在望穿岁月的门槛边绝望到生无可恋。
我们再怀着悔恨的遗憾去惦念他们。
那是最没有意义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