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的某一天我去外婆家,七十多岁的外婆说她耳朵像堵住了一样。我随便一瞄,看到了被耳屎塞的满满的耳洞。于是我向舅舅借了把镊子,想帮外婆挖耳朵。他们很信任我,都同意了,因为他们都没时间帮外婆,因为我一向心灵手巧,而且只有我积极主动揽下这个任务。成果相当大的,具体就不描述了,至少我现在记忆犹新,所以外婆很满意,我挖耳的技艺也名声大噪。
于是二姨主动找上门来,她的耳朵很干净,她经常自己用发卡清理。让我挖耳朵居然纯粹为了享受。好吧,我眼神好,手也巧,时间也空,来者不拒。
第三双被我光顾的耳朵是我表妹的,她的妈妈开商店非常忙,所以她从出生后就从来没挖过耳朵。当过妈妈给孩子挖过耳朵的人都知道,第一次能清理出来的产品应该是在羊水里泡过的,质量和数量都可以恶心死一批挖耳朵的人。当天我的成就感达到的史上最高点。
再后来,我长大了,自己挖耳朵,给老公挖耳朵,给大宝挖耳朵......我早已不喜欢这个有点脏兮兮的事情了。
直到近日,我母亲说她耳朵里有东西在晃动,她自己用发卡怎么也挖不出什么。我一下子想起儿时,在平房的院子里,我闭着眼睛把头放在母亲的膝盖上,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暖暖的,她的手扶着我的头,温柔的谨慎的一点点帮我挖耳朵。我的耳朵洞很小,长有毛,当年没有现在那种带灯的挖耳勺,她根本看不见里面哪里有耳屎,只是我一直说痒痒的,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轻轻挠几下,我很舒服,那种感觉很难忘。
而我,挖了这么多年那么多只耳朵竟然一只也不是母亲的。我取来给大宝挖耳用的一堆工具:带灯的挖耳勺、镊子、挖耳吸尘器、餐巾纸、靠垫,让母亲躺在沙发上,提醒小朋友只可以远看,不可以靠近,更不可以碰到我。我干活前,瞥到大宝拽住小宝,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
这是一个比大宝耳朵更细小的耳洞,长有比大宝更长更多的绒毛。我一手轻拉耳廓,一手用带灯的挖耳勺伸在洞口观察,果然是有点深有点多的耳屎,挖耳勺显然派不上用场,一般的塑料镊子也是不行的。我左手一边拉耳廓一边拿灯,右手拿了金属镊子进场采集。随着我一点点取出耳屎放在餐巾纸上,两个小朋友一阵阵惊呼。我终于把我目测范围内的所有污垢清理干净了,母亲说一只耳朵清爽了,另一只耳朵还有异物在里面晃动。可是我已经看不到了,只能期待它什么时候向外移步少许再说。
一边是童年的记忆在我脑海里还清晰如昨,一边是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好多年,父母已经不再年轻,黑头发在大面积白发中隐约可寻,他们为了我过上了老漂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回故里。想想昨天,想想明天,人生的感慨却在挖耳朵的时候转了几个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