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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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我站在阳台晾刚洗好的衣裳,一抬头发现一轮清浅的弯月,就那样斜斜的挂在边上,仿佛离我很近,伸出手去却又那么遥远。

谁家没关严实的窗缝里,断断续续的飘来清脆的笛声,又一个少年在这样一个夏夜潜心修炼他的技艺吧。

恍惚间,又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小村。

每年的七八月间,忙碌的农人才能仰仗着炎热稍事歇歇。于我们小孩子来说,这样的夏季却是热闹与甘甜的。

放假了,没人管束,不用上学。可以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热了戏水,渴了摘瓜。

从村头到村尾,从清晨到黄昏,村子里都是娃娃的叫闹声,嬉笑声。

我最最喜欢的却还是傍晚后的那段时光。

早早的吃过晚饭,跟哥哥一起费力地抬出家里的大竹床,摆在门口的槐树下,用冰凉的井水仔细的一遍遍擦拭。

到屋后的园子里,寻一根黄瓜抑或是一个西红柿,握在手里,耐心地等夜幕慢慢降临。

哥哥端坐竹床,手握长笛,歪着头,鼓着腮帮,费劲的吹着那刚学会不久的新曲。我咬着黄瓜,小眼神崇拜的看着他。

终于,槐树上的知了也懒得与竹笛再比高低,声音小了下去,夜色涌上来。

家家户户的大人孩子都端着凳子,躺椅,竹床来到了门口的禾场,享受那丝丝的晚风。

家里管事的男人女人们,散坐在一块,聊着哪些地要蓄水,哪几块地谷穗先吐头,今年的收成又如何了。

爷爷出来了,哥哥收了竹笛,我们热切地盯着爷爷,等他慢慢坐下来,拿出那一尺多长的烟杆,从烟袋里掏出焦黄的烟丝装进长烟杆的一头,啪嗒吸开,爷爷的故事也开讲了。

奶奶微笑坐在竹床的边上,拿着蒲扇,给我们轻轻扇着风,拍打着蚊子。

“日本鬼子又来扫荡,走到山口时迷了路。那些鬼子看见王二小在山坡上放牛,就叫他带路……”

竹床边圆溜溜的小脑袋越来越多,个个屏住呼吸,紧握拳头,恨不得冲进故事里与鬼子一决高下。

就连天上的月亮也高高挂在树梢,听的忘记了自己的脚步,一任它如水的月光倾泻下来,久久不肯往前移动。

听着蝉鸣,闻着禾香,头枕着银色的月光,我们就这样在故事里沉沉睡去。

年复一年,我们在故事里长大,奔向四海八荒。

故乡的夏夜,渐渐远去,那些有故事的时光,和着笛声蛙声,从此只是出现在每一个有月亮的梦里。

有多久没有静下来,仔细的听一听蝉鸣?有多久没有停下来,认真的看一看月亮和那些永远回不去的时光?

我打开阳台上所有的门窗,让那银色的月光照进来,铺满我整个房间,一直铺到我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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