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初一,清明节的昏黑夜晚,出于心里某种压抑的感受,我决定外出散步。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我漫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从狭窄的巷口往里面张望,一位白头老妇人躬着腰正对一堵白色的墙,一边烧纸钱,一边虔诚地祭拜。常人若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多是恐惧地加快步调离开小巷。可我没有,我是个对故事极度感兴趣的人,这个老妇人有故事,于是我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
幽暗深邃的小巷,一位白头老妇人烧纸币给一堵白墙,怎么看都是一副恐惧的画面?我这个奇葩竟不觉恐惧,反而好奇地凑上去。
我走到老妇人的跟前,老妇人仍是自顾自得——烧冥钱。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向老妇人询问些什么,而是粗略地看了一下她的脸,冥币燃烧的火光映照着周围,燃烧产生的刺鼻气味飘进我的肺里,这样的环境下,我也只敢粗略地看她的脸,那是一张随时会死去的脸,皱得像吸了水的毛巾,又长满了黑色的老年斑,就像苔藓长满潮湿的土地,甚至让我开始担忧我衰老后是否也是这样的脸,这令我感到恐惧。
短暂的沉默后,我鼓起莫大的勇气问了第一句话:“这位老婆婆,您这是在祭奠谁吗?”语气小心地轻柔,声音怯弱地温和,仿佛是害怕过重的话语会击穿那张易破碎的脸。
老妇人抬起因年老活动不便的脖颈,奋力提起肌肉松弛而耷拉的眼皮,咧嘴笑道:“是的,小伙子,我在祭奠一个人。”她一笑,那颗仅剩的门牙就在空荡荡的口腔里摇摆不定,似乎随时准备摆出口腔向我撞来,这让我不寒而栗,生出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我跑不了了。
老妇人打开了话匣子,将她的故事讲给我听,我不忍就这样放弃一个故事,尽管这个故事几乎让我血液凝滞。
这个故事,低沉地可怖,嘶哑到绝望。
不知是哪一年,这里还不是一堵白色墙,而是一家旅馆。那时,她是个花样少女,却没有向花朵一样向阳开放,整天酗酒、磕药的她,丝毫没有感受到花样年华里的温暖阳光,她唯一的快乐就是在阴郁的生活里放纵自己,沉沦在欲望的海洋。某一天,她领着两名同样爱好酗酒、磕药的男子来到这家旅馆,她们为追求极致的快乐而来。旅馆的床前,她的心无比安定,她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疯狂的乱交。她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开始狂欢,她们大声地快乐呻吟着,整层楼都能听见,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很快乐,只有她们仍觉得不够快乐。她们想要更加巅峰的快乐,她们从衣服口袋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助兴药物,两名男子更是各自捡起了肥皂,她们达到了快乐的最巅峰,两名男子在这样的巅峰快感中死去,本来她应该跟着一起死去,结果被抢救了回来。
这就是那个故事。
老妇人的面容在冥币燃烧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扭曲痛苦,这让她那本就破碎的脸几近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