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终篇,鲁迅以冷笔勾勒范爱农,这个与鲁迅命运交错的人物迥异于书中的温情回忆,展现了被时代洪流吞噬的悲剧样本。
东京留学生同乡会上,众人为徐锡麟案激愤主张通电时,他冷然:“杀的杀掉了,死的死掉了,还发什么屁电报。”在集体的亢奋中显得尤为刺目。他的行为是在对抗着形式化的抗争,是清醒者拒绝融入群体的自觉。
然而表象之下潜伏着炽热的救世情怀。辛亥革命绍兴光复后,范爱农形象突变:“穿着旧布子不大喝酒,少有功夫闲聊天。”此时的勤勉办事折射出被压抑理想主义的迸发,其前后反差鲜明。早前的颓废非本性使然,实在为报复无门的苦闷。而新时代的曙光唤醒了他参与社会改造的冲动。
可悲的是,当革命幻想破灭,故里重归压抑,他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范爱农又成了革命前的模样,他缺乏鲁迅式韧性的精神,其理想过于纯粹而无法适应现实的污浊。精神构造过于精致而难以承受重压。
范爱农最后死于溺水,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他都是一个时代悲剧的缩影。一个有志之士、爱国青年被现实一次次打败,范爱农的悲剧不仅仅是他个人性格的弱点。更是时代洪流对有志之士的打击,在他身亡之后,只剩下他的女儿和夫人,有几个人想集一点钱做他女儿将来学费的基础,而族人都在抢夺这笔款的保管权,结果发现——他一无所有。给范爱农的形象又蒙上一层悲剧色彩。他为革命事业奋斗却命运坎坷,经历了同乡会上的冷眼,酒楼中的坦露,又经历报馆案风波。但他的人生不是悲剧,他对黑暗社会有着清醒的认识,敢于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进步人士交流,寻求改变的可能,他的一生有着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