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喜,我是胃里难受。真的,有喜了我自己能不知道?凌霄想起那天的情景仍不免有些恶心。
三姨太小心翼翼地把经书包好,又把誊抄的那份拿起来翻阅。
三姨太有一手很漂亮的毛笔字,她看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没听到凌霄在说什么。
三姨太说,真是读书百遍其义自现。佛学博大精深怎是一两天就能参悟得透的!日后定要向无劫师太多多请教。
三姨太,你看我像有喜的样子么?我没有,我只是胃里发酸虚弱而已。凌霄仍紧追不舍地问。
三姨太此时似乎才明白凌霄的话,她轻轻合上书定睛看了会凌霄淡淡道,女人该有喜时自然会有,这是规律,违不得逃不掉的。
佛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这把烦恼丝早晚要丢掉,人间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好在现在我只能管住我自己。
凌霄感到三姨太对佛的执着像极了她姑母,她们只一味逃避把虚幻当做寄托,吃着人间的饭却不管人间的事。
她忽然恨起佛来,她说,我不信佛,那只会愚弄人把人当玩偶;要我信,除非我死了升天能真正见到佛。
临走的时候冬雪拉住幽兰小声问,你怎么突然不学了,我新近又学了新绣样。
幽兰满脸忧伤叹了口气,我想我是太笨了总学不会;小姐说过我得先回老家学学去,我想我可能先得回趟老家吧。
房里有了火炉毕竟暖和多了。
凌霄起得晚,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感到仍有些疲倦。
透过帘子看到幽兰正趴在窗前定定地看吊兰,凌霄问傻丫头看什么呢?
幽兰转过头拂了下额前的刘海说,我找虫子呢!前几天发现有一只附在叶子上,别把花咬死了。
凌霄笑说那花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娇贵,它坚强着呢!
幽兰问为什么叫吊兰呢?这么好的花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凌霄解释说,把花吊起来,长茎伸展到盆外自然下垂,就像一丛绿瀑布一样又像少女的青丝。
幽兰问非要吊起来么?
凌霄说当然,有些花非要吊起来才好看才能显出它绝色的美。
幽兰不做声了。
幽兰在镜前给凌霄梳头,镜子里露出的是凌霄整张脸却只有幽兰的半个身子。
整张脸是静的,脸颊处有红的余晕;半个身子是动的,像幽灵在那儿晃动一忽儿胳膊一忽儿手。
凌霄摸了摸脸说,不知怎地最近老是做梦,人说做梦就休息不好,果真一起来就倦像坐船似的晕……
正说着幽兰手中的梳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幽兰惊慌失措弯腰捡梳子时,凌霄发现她的手有些张开像小时候悄悄捏停在篱笆上的蜻蜓似的,就问你的手怎么了。
幽兰说,前天……不小心给刺扎了下。
好好的月牙梳子竟断了,幽兰的脸煞白嘴里直说小姐小姐……
凌霄笑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不就是把梳子吗?厨子里还有,拿去——把断的扔了吧。
幽兰用新梳子边梳头边怯怯地问,小姐我服侍你有十年了吧?
凌霄说可不是,一晃你都成大姑娘了,刚买你进门时你还扎着羊角辫呜呜地哭。
幽兰的泪就下来了,不过镜子里看不见,她悄悄拭了去。
幽兰说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表少爷的书童拉我的衣服被老爷看见把我们痛打了一顿,你冲过来护着我把你的胳膊都打青了……
凌霄笑说死丫头那日你也太大胆了,早晚在这上头你得吃亏。
幽兰说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给你解缠在树上的风筝,一不小心掉进树旁的粪池里弄得满身……
幽兰话没说完,凌霄猛地觉得胃里恶心,她站起来就往痰盂里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她听到幽兰边拍她的背边说,小姐,怕不是你有喜了吧?
凌霄猛抬头瞪着大眼睛斥,死丫头!你也跟着这么说!我怎么会有喜?过几天我身上来的时候倒要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