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部门的时候,秋秋是最常被我嘲笑的对象。我吐槽她字写得丑,吐槽她记性差,吐槽她头发梳得难看,吐槽她能把每一首耳熟能详的歌唱出全新谱曲的味道。
但是秋秋从来不生气,她总说我是“神刀手”,所以她会捂着胸口摆出吐血而亡的姿势,下一秒又立刻满血复活。
与我相比,部门里的阿姨大姐们对秋秋的关注也毫不逊色。凡有聚在一起闲聊的机会,“秋秋有没有找到男朋友啊”一定是开场白。当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阿姨们的神色便由意料之中继而马上转成深表遗憾,流露出感同身受般的焦急,追问她们已经打探了无数遍的问题,“你的标准是什么样的”,然后再一次加重语气叮咛一番 “别太挑剔,错过了年龄可就不好找啦”云云。每每此时,秋秋都会用一句“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青姐什么时候生孩子”而将话题的焦点迅速转向我,装作看不见我想要杀死她的眼神。
秋秋27岁,没有男朋友。
在这个90后晒娃、00后秀恩爱的世界里,承认单身正在变成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一年半之前,秋秋刚到我的团队不久,一次和合作单位的应酬,明明就是沾酒就倒的人,却偏偏要逞强似地帮我挡酒,一杯一杯的红酒咕咚咕咚地下肚,导致的结果就是宴会还没结束,她已经瘫在洗手间里哇哇地吐了起来。
我虽然也喝得不少,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勉强能看住她。她显然是喝醉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后来她突然问我:“青姐,你相信永远吗?”
那一刹那,她哭了。
秋秋的上一次恋爱,是没有什么新意的校园爱情。从本科到研究生,分分合合,彼此用尽全力,付出最好的年华,依然没有摆脱毕业即分手的宿命,她留在西安,他去了上海。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秋秋说其实她已经走出来了,刚分手的那段日子,她在前台正接待着客户都会莫名地突然哭泣,根本无法抑制。
只是,两次去上海的机会,我依然清晰地感到她不动声色的忐忑和期待;两年来,她始终默默地关注着前男友的微博,跟随他的频率悲伤或快乐;所有曾经属于他和她的纪念日,工作的空档她总是神色恍惚、心不在焉。
亲朋好友以每天上下午各一个的节奏不断地推送相亲信息。形形色色的男人见了一箩筐,却都是一面之缘。她说怎么也找不到恋爱的感觉,更别说共度一生的渴望。并不那么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却又无法做到完全洒脱。年龄一天天增长,逐渐开始感到压力,真怕有一天会撑不下去,找个条件相当的陌生人结婚。
小时候,总会模仿大人的口气说,时间是一剂良药;过了很久才知道,这药,不过是教会人们自我麻痹和安慰。
喝过很多鸡汤,却还是走了最坎坷的路。不是执迷不悟,是因为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可以复制粘贴的选项。
我们从小被教育独立自强,像男人一样去战斗,但是对于爱情和婚姻这样对女人来说天大的事,留给我们的空间是那么狭小。
我并没有见过秋秋的前男友,猜测不出他的模样性格,更无从知晓他是否仍抱有和秋秋同样的思念,但是,对于这样一个身材比我小一圈,却总是抢着帮我拎东西,过马路时会迅速跑到我外侧的姑娘,我舍不得她在婚姻里将就。
我调离部门的时候,秋秋在微博上发了篇《致亲爱的你》。
我想说,亲爱的姑娘,虽然你有着赫赫有名的江湖绰号“秋哥”,还曾凭借年会上自毁形象的相声表演荣登全单位风云人物排行榜,但是我知道你心里的诗和远方,所以,去他的大龄剩女,去他的闲言碎语,我愿意陪着你等,不论是等到梦想成真还是幻想破灭,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和任何人无关。你需要做的,仅仅是在未来真正属于你的爱情和婚姻里,不憋屈、不委曲、不后悔,狠狠地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