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李继堂兴高采烈的来到望成家。他盘着腿坐到炕沿上,看着望成母子两,“昨晚回来,望成带着我,风声太大,我和望成说的不多。今早我过来,主要给你们详细说说昨天的情况,也顺便商量商量事情。”
李继堂喝了口水,“总体来看,我感觉好着呢!虽说腊梅爸一开始不情愿,但最后都还是同意了。”
望成坐在地上的小凳子上,伸了伸懒腰,“李爷,昨晚你说的那个事情,我想了一晚上,还是......”
“你先不要急,让我把话说完!”李继堂看起来有点生气,随后他看着望成母亲,将昨天去腊梅家,和腊梅家人所谈的详细情况都告诉了望成母亲。
望成母亲高兴的连连点头,并不停地说着:“哎呀,真是麻烦了李爸......”
最后,李继堂看着望成,语重心长的说道:“望成啊,望成,其他人都对你满意着呢。至于腊梅爸,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望成母亲急忙插话,“是是是,人家说的有道理!”
望成却不停的摇着头......
李继堂看了看望成母亲,又看着望成,“你看,以后你和腊梅成了,人家答应在西郊买块地皮,你就是西郊人了,那有多好啊!到时你就把你妈和你妹带到西郊,让你爸在咱高崖坪一个人过去,看他吃啥,喝啥?你把个咱高崖坪,有啥舍不得的?”
李继堂刚说完,望成已经很不耐烦了,“其实,和一帆一样,我一直想着,万一以后我混的好些了,向您学习,我还可以为咱高崖坪办点实事!”
望成刚说完,李继堂竖起大拇指看着望成,“嗯,望成,我得套用套用人家官话:想法是好的,值得表扬!”
说完,李继堂摇着头,眼睛盯着望成,“望成啊,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我其实啥也没干成。其实,望成,我告诉你,不管你干啥,都不如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你看,如果你在西郊干好了,婚姻幸福,生活美满,像春生那样,你完全可以回来给咱办实事啊!”
昨天一晚上,望成都没睡好觉,他一直在纠结甚至抗拒李继堂建议的最终去河畔的想法,结果李继堂套用了春生的例子,一下子把他“点醒了”。
此时,望成原先坚固的想法开始动摇,他看着李继堂,“李爷,就像春生一样,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腊梅是挺好,但她家人都看不起我。还有,腊梅的二大、三大,腊梅弟弟,都不是太正规的人!”
李继堂沉思了片刻,“其实,腊梅二大、三大他们,以前你也给我说过他们。但我在想,他们再厉害,毕竟那是腊梅的亲人么,你正常相处就行。能相处就相处,不能相处就远离么。如果你处理好,他们还是你的‘后盾’么!”
李继堂说完,望成原来的想法已经基本土崩瓦解了。他轻松的站起来端着电壶,给李继堂添了水。
李继堂又语重心长的看着望成母亲,“其实啊,望成很多的担心是多余的。其实啊,不管你干什么,先要集中精力把自己的事情干好、处理好,这是一辈子人最关键最重要的。”
望成母亲不停地点着头,“望成,我是不得已才来到高崖坪的,你把咱这里有啥舍不得的?”
望成默不作声......
李继堂点了支烟,“那好吧,现在咱们说正事!望成,下午了,你到谢旦娃跟前看个日子,然后去通知腊梅家,咱们两边就准备订婚的事。”
“好好好,李爷!”望成小声说道。
李继堂看着望成,“望成,总感觉你怎么不积极?你不要太多顾虑了。你看,咱们家庭条件不好,地方更不好,能娶个腊梅那样漂亮水灵的媳妇,你妈是烧了长香了,你大肯定没有!”
......
次日,望成找到谢旦娃,谢旦娃非常谨慎,查来查去,最终算了个农历五月二十二这个日子。很明显,对望成来说,这个“日子”确实有点紧张,不过也别无他法。
李继堂通过村部电话联系到了腊梅父亲,李继堂告知了订婚日期,并和腊梅父亲达成订婚基本事宜:彩礼六千元,衣服若干套,洗衣机、冰箱、电视机等各一台......
五天后,望成约腊梅到城里买了衣服和鞋等,顺便也给腊梅奶奶、腊梅母亲和望成母亲买了衣服。次日,在腊梅三大的帮助下,买了洗衣机、冰箱和电视等。此后,腊梅家人陆续给相关亲戚散了请帖......
经李继堂和望成母亲商议,决定望成父亲、母亲、望成姨娘、李继堂、何伟和望成共六人去参加订婚仪式。
......
离订婚的日子还有三天,望成又去城里买了些备用东西,上来顺便到了腊梅家。此时只有腊梅奶奶在家,于是望成到腊梅的房间躺下来休息,顺便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望成发现书里夹了一张纸,他顺势取出定睛一看,纸上写着:“哼,他又打来了电话,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老调重弹。你上你的大学么,还管我的死活,说那好听有啥用,真是无语!”
望成忽地从床上拾起,此刻,他脑瓜子嗡嗡作响......他站在地上,猛抽了几口烟。他意识到:那人其实给腊梅打了电话,而且不止一次。
望成自言自语:“腊梅啊,你说你骗我,玩弄我,有啥意思嘛?这几天我到处找钱,你却......”
呆了几分钟,望成下意识的将纸条装了起来,然后骑着摩托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望成老早骑着摩托到了腊梅家,郑重其事的叫腊梅跟他出去商量商量事情。
腊梅半信半疑的问道:“莫非又是前段时间的那事吗?有什么事嘛,在家里商量不是一样么?”
“不是不是,咱们出去浪着商量么。我看这半天你又没事!”望成心不在焉的说道。
“好吧,走!”腊梅说完,出来坐到了摩托车上。望成将腊梅带到了渭河旁的田地边,然后停下摩托,和腊梅一起来到一块黄芩地的田埂边,铺了两张纸坐了下来。黄芩地里紫色的小花一望无际,甚是好看。
两人坐定后,望成阴沉着脸,看着腊梅,“腊梅,是这样的,我要问你的是,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过吗?”
腊梅瞪大眼睛,看似非常生气,“你说的什么话嘛?”
望成不急不慢,“不是,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咱们马上要走向婚姻了,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所以,我有一些事需要确定一下!”
腊梅看着望成,“你要确定啥事啊?看起来天要塌下来,哼!说吧!”
“腊梅,我要说的是:咱们现在马上步入婚姻了,你一定要吸取教训,必须和以前那个男人中断一切联系,彻底忘掉他,万不能藕断丝连。如果他再继续联系你,你要及时告知我!”望成斩钉截铁的说道。
腊梅点了点头,“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腊梅,我是认真的,你不要不耐烦啊。我问你,你和那个男的再联系过没有?”望成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没有,没有,还问!”腊梅肯定的答道。
“真的没有?”望成压低了声音。
“没有就没有嘛,你像审犯人似的,要干嘛?”腊梅脸色涨红,直直的看着望成。
望成猛地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张纸,歇斯底里的朝着腊梅大声吼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腊梅一把夺过那张纸,她看了几秒钟,然后有点尴尬的看着望成,“他也就来过电话,我就说有什么好说的,然后我就挂了电话。就这点事么,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望成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坐在田埂上,声音很小的说道:“你为何要隐瞒我?你告诉我不就完了吗?”
“我感觉没告诉你的必要,没说两句我就挂了么!”随后腊梅一声不发,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望成看着腊梅,“他来电话,你坦坦荡荡告诉我就行了么!可你?反正我不太信任你了!”
腊梅生气的看着望成,“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小!谁能改变以前?”
望成突然站了起来,“我没想着改变你以前啊,我说的是现在。现在他再打电话,你就要随时告诉我啊!”
“知道了!”腊梅说完,低下头,拔了几根矮草,放在手里搓弄着。
突然,腊梅的传呼机响了起来,望成看了看腊梅,疯了似的一把夺过去。他定睛一看,就知道这是武汉的电话。
他歇斯底里的一把将传呼机甩在地上,恶狠狠的看着腊梅,“从没听过你武汉有亲戚,是不是又是他?如果是他,他为何知道你的传呼号?”
腊梅赶紧拾起了传呼,急忙擦了擦传呼机壳上的土。她努力的看了看电话号码,十分不自然的说道:“嗯,就是他!”
望成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冲着腊梅吼叫:“这是我给你买的传呼机嘛,谁叫你告诉他的!”
望成来回踱着步子,他猛的看着腊梅,“从现在开始,你把你以前的事情给我交代清楚!”
“我怎么给你交代,那是我以前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对你负责?”腊梅据理力争。
“骗我,玩弄我,还把你们高尚的!”望成顿时失去了理智,他如发疯了的野兽,突如其来的朝腊梅的脸上连续几拳,又向腊梅屁股连续几脚腊……梅双手捂着脸痛苦的呻吟着……
这时候,腊梅的脸上已经铁青,她开始恐惧和害怕了,这一切,是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此时的腊梅像一只软绵软的小猫,身体蜷缩着,开始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
腊梅说:“我是在他的百般死缠硬磨下,慢慢和他认识的,总共也就两年。”然后,腊梅将整个经过和过程都如实告诉了望成。此时腊梅的脸上肿得更厉害了,她的身体和神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创。
腊梅说完之后,望成牙齿咬的咯咯的响,气急败坏的问道:“你就跟他同居了两年?”
“是的!”腊梅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我真没有想到,你把这事会看得这么重,你是怕人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吗?”
“何止是戳脊梁骨!”望成脸色铁青,“后来他再来过你家没有?”
“来过,然后和我一起在外面住了几次就走了。我的父母百般阻扰,也给他把话说清楚了,叫他不要再来了。”腊梅说。
望成大声的吼叫:“别说了,咱俩从此一刀两断,订婚取消,永远取消!我回去给家里说去!”说完后,望成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成走后,腊梅十分吃力的站了起来,慢腾腾的走出了田地,一步一挪的回了家!
……
次日清早,天刚麻亮,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来到望成家,望成睡眼惺忪,十分诧异。年轻人说他找了好久才找到望成家,他来主要是让望成去腊梅家一趟,商量商量两人的婚事。
望成并不认识此人,他顿感事态不妙,这才意识到对腊梅的伤害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了。于是他赶紧上前,“好好好,麻烦你先去啊。我顺便到城里给人家带一桶醋去,人家催了几天了,随后我就到!”
年轻人阴森着脸,象凶神一样看着望成,“你一定要来,不然我得请你第二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村,你们家,你少叫我跑冤枉路!”
“好好好,肯定的啊。你看,为了我的事情,把你麻烦的,我估计比你迟半小时就到了,行个方便好吗?”望成脸上堆笑着,赶紧给年轻人点了根烟。
点了支烟后,年轻人出去骑上摩托,头也不回的走了。母亲还真以为叫望成是去研究结婚的事情,赶紧督促望成收拾好了去“商量研究”,望成点头应允。他急忙找了顶帽子,拿了条丝巾,十几分钟后就出发了。
到了三十里村的公用电话旁,望成立即给尕兵打了传呼。十几分钟后,尕兵来了电话。尕兵在电话那头懒洋洋的问道:“谁啊!啥事!”
“是我,望成。尕兵,你在东铺吗?”望成急促的问道。
“在啊,望成你说!”
“你赶紧到鼓楼旁等我,一定一定,来了我给你再说!”没等尕兵回答,望成因紧张已经挂掉了电话。挂掉电话后,他戴了帽子,用丝巾裹住脸,飞快的朝城里奔去。
半小时后,望成来到鼓楼旁,他远远的看见尕兵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他顿时松了口气,跑过去一把拉着尕兵上了摩托,朝腊梅家奔去。
“什么事嘛,是老人有病了,还是?你把我弄得紧张死了!”尕兵坐在车上大声说道。
“尕兵,我有大麻烦了,我叫你的原因是:如果今天人家把我打死了,你就尽快报警!”望成带着尕兵飞速的穿过街道。
“啥事啊?有那么严重吗?”尕兵怀疑的凑到望成的耳边说道。
“嗯嗯,应该很严重!”望成点了点头,然后又加大了油门。
到了村口大树下,望成停了摩托,两人从摩托上下来。望成有点发抖的看着尕兵,“尕兵,这次我创下大祸了,去了你就知道了。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要门外等着看情况!这次只要他们打我,我就‘躺下了’。一旦这样,你就立马报警!”
尕兵疑惑的点了点头!两人匆匆吸了几口烟,骑上摩托朝腊梅家奔去。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腊梅家门口,尕兵跟着望成进去了。院子里站着腊梅姑姑,她瞪大血红的眼睛看着望成,似乎要将望成咬烂撕碎。
两人进了腊梅家上房,望成一看是腊梅的三舅、二伯、腊梅弟弟、早上叫望成的那个年轻人和一个不认识的在屋子里。
见望成和尕兵进来,他们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望成,好像要将望成剁成肉饼。望成一看腊梅不在场,腊梅父母亲也不在场,此时他全然知道事情原委了。
腊梅三舅和二伯都喝了酒,脸上涨红。腊梅三舅手里拿着菜刀,菜刀随着手臂的转动而闪闪发光。腊梅弟弟甩了甩长发,攥着拳头格吧格吧直响,看似一付决斗的架势……
腊梅三舅推开众人,向前迈了几步,故作十分客气而又要爆发似的指着尕兵,“年轻人,我们要商量点事情,你先出去,行吗?”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带着霸道威胁的味道。
“老哥,有事好商量啊!不要意气用事啊!”尕兵平静而不卑不亢。
“那是肯定的,你去外面等着。给个面子怎样?”腊梅三舅绵里藏针。
“好吧!”尕兵只得到腊梅家的大门外面去了。
尕兵一出去,腊梅三舅“咔”的关上了门,带着十分扭曲的面孔看着望成,“坐下!”
望成顺势坐在门旁的沙发上。他刚坐下,腊梅三舅明晃晃的菜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并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船翻到浅水里了,真是没想到啊。是不是该送你上西天了?”
望成一时怒起,大声的咆哮:“谁上西天,现在还不知道呢?”
腊梅弟弟一步蹿上来扑向望成,腊梅三舅一把推开腊梅弟弟,仍然将菜刀架在望成脖子上,“啊呀,渭河镇那个山梁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啊!地方穷,人穷,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到快见阎王的份上了,嘴还挺硬!”
望成据理力争,“昨天的事情,你问你们腊梅,事情她都知道!”
腊梅三舅的菜刀已经挨着望成的脖子上了,他极其阴森,表情十分夸张,“腊梅知道什么呀,她跟你去了一趟,回来时就脸上青肿,腿上青紫,一瘸一拐,路都不能走,现在还在医院输水......还有你说的份?”
望成一把拨开菜刀,猛地站了起来,“那我去看看!不管怎样,让她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昨天你打成那样,今天你还要去打啊?”腊梅三舅猛打大声咆哮:“你给我乖乖的坐下,看这事怎么解决!不然,今晚就把你剁成肉饼!”
见状,腊梅二伯也抢到前面大声吼叫:“看你那样子,一屁就打飞了么!你胆子真是够大,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望成无可奈何,只得乖乖的坐了下来。
腊梅二伯刚说完,腊梅三舅捏着菜刀又过来了,“现在你说该怎么办?我们的意思是你必须拿出最少十万来赔偿!”
“什么,十万,我哪来十万?”望成又站了起来。
“你给我坐下!十万都是便宜你了!”腊梅三舅用菜刀指着望成。
“反正我真的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杀要剐看你们吧!”望成声音很低,表现出了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腊梅亲戚们面面相觑......腊梅弟弟则大声咆哮,“狗日的你吃了豹子胆啦,还‘要杀要剐’看我们。说实话,我们就是要将你剁成肉饼都不解恨,你还别不信!”
现在,这群人对望成就像斗地主一样,这个指着,那个骂着……至少,他们正在宣泄着对望成的歇斯底里的愤怒......望成低下头,任凭他们说着天底下最难听最恶毒的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