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三)守护
三、守护
都城的冬阳,似乎有些暖意。可一进供暖季,天气总要转差,整天雾朦朦的,把人们罩在一个大笼里,隔着这层雾瘴,连雪都很少,仿佛告诉人们可以过上一个暖冬。
日渐年关,工作头绪更多了。各个口从各个方面都要总结类材料,许多机关的处室都异常忙碌。而个别想法多的人类,总想乘着年关赚点小钱,什么偷的、盗的,连同各类地下加工的“黑作坊”,都纷纷浮出社会面。
这时候,各个行政单位的领导会特别紧张,就怕自己分管领域出点事情,也总会让手下们高度紧张,死死盯着,就算用最笨的“人盯人”战术,也一定要确保本领域不出事。
根据工作安排,元旦的前一天,袁枚他们一个处的人都要出去“扫面”,也就是对街面上的安全情况进行巡视和检查,以便及时发现和消除安全隐患,让群众安全愉快过节。他们选了一片城乡结合部开展重点检查,查了几家门店,管理整体比较规范。待进入一处院落检查时,被一群人拦住了。有个像是负责的,冲着检查人员喊“都放假了,停业了,还查什么。”
“我们是例行执法检查,请你们予以配合。”陈处长走上前,向那位负责的亮出了执法证。
那位负责的见出亮证了,也就不再阻拦。大家一起走进院内,看见几间屋内都在加工着什么,热气腾腾的,就分头走过去。一检查,有蒸馒头的,有卤猪蹄的,有酱腐竹的……一派繁忙景象。检查人员让出示证照和账目,竟然什么也拿不出来。
“你们这是无照无证生产,是违法的,要查封取缔。”陈处长对那位负责的讲,同时对袁枚说“袁枚,你写监督检查笔录。”
“好的,陈处长。”袁枚从包里取出制式纸张和笔,在旁边的桌子边坐下来,开始记录。
突然听到一阵乱,眼见一大胖子挥着一把铁锨,向着检查人员奔了过来。郑北本来还在查看一袋面粉上的包装标识,抬头已见胖子离袁枚近在咫尺,心头一惊,一个箭步向胖子迎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铁锨划过郑北头部、背部砸向桌面,将袁枚的纸和笔都震飞了。
“狗子啊,谁让你出来了?”那位负责人一声惊呼,顺势将胖子牢牢抱住。“快把狗子控制住!”一群人“呼”地围住胖子,夺下铁锨,控制住了场面。
这会儿,大家才惊醒过来,见郑北倒下袁枚脚下,头部还流着血。“郑北,郑北,你怎么啦?!”陈处长第一个扑向郑北,跪下去拉郑北,眼见郑北已经昏迷,抱起来就往执法车方向跑,边跑边喊,“快,送医院”。
在医院急救室,处里的人都焦急地等待。袁枚还在一旁不停地哭,萧燕拉着她的手,在安抚着。
急救室门开了,一位大夫出来,处里的人一下子围了过去。“不用太担心,伤不算太重,只是受力太猛,导致昏迷。伤口已经处理了,再观察观察。”大夫讲。
处里的人总算舒了口气。
“太惊恐了!多亏是铁锨面打的,要是立着下来……”陆小兰张大了嘴,瞪大了眼。
只见袁枚双手掩面,突然大声抽泣起来。
“好了,袁枚,不是没事了吗?!况且又不是你惹的祸。”陈处长走过去,拍了拍袁枚的肩,又扭头对大伙说:“这样吧,我和张一然留下,你们先回去吧!”
大家听大夫说郑北没什么大碍,也就听陈处长的,一起走了。只是袁枚要留下,也被萧燕硬拽了走。
一直到了晚上,郑北才由一名护士搀着起出急救室,头上还缠着绷带。陈处长和张一然赶快迎过去,扶郑北在椅上坐下。只听护士说:“这是药,拿着。大夫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可以回去了。但如果有什么不适,再及时过来。”
“谢谢!”陈处长接过药,又转头问郑北:“感觉怎样?”
“遇上个智障人员,能怎办?我没事,多半是吓的,那见过这阵势。已经缓过气来了。”郑北抚摸着受伤的头部说。
“郑北,多亏你反应快,要么袁枚可危险了!”陈处长一板一眼地说。
“完全是本能的应急反应,以后就别提了”郑北说:“咱们走,回去。”
夜色中的都城依旧朦胧。望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车辆和行人,郑北他们强烈感受到了快速发展的巨轮下扬起的各色粉尘,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在短时间内难以绝迹。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执法遇到智障人员纯属巧合,但在切身利益冲突面前,遇到暴力抗法绝不再是偶然,必须要有充分心理准备。
日子在不经意间,慢慢流淌着。不管发生了什么,该继续的终会继续,监管执法工作不会停。
在家休养数日,郑北实在呆不下去,还是跑到了单位。袁枚第一眼看到,兴奋地迎了上去:“郑处,您还好吧!?”
“什么郑处,要么叫老郑,要么什么也别叫。”郑北对着袁枚像是在纠错。
“老…老…郑,不合适吧。我就想谢谢您!”袁枚两手交叉着,诚恳地说。
“俗不俗啊!往后还是多给点祝福吧。”郑北将手一摆,像是挥别过去的一切。
“郑北,你还是来了啊。再不来,估计也得请你去。”陈处长走过来,伸出拳头轻轻地撞了下郑北。
“战友啊战友,永远的战友!”张一然也走了过来。“有些人就不想让我们好好过,老郑,我们能让他们好过?”
“说吧,什么事?”郑北拉着张一然的手,问陈处长。
“咱们前期蹲守有收获了,要与公安搞一次联合行动。有些细节方面的事情,再和你商量一下。”陈处长简要介绍。
“是该收网了。对于没有底线的人,就要零容忍!”郑北赞同陈处长的联合执法行动。
“不就有点背景吗,连后台一起端了!”张一然愤愤然。
“一然,别瞎嚷嚷。只顾过嘴瘾,有意义吗?”陈处长阻断张一然,招呼郑北,“走,到我办公室,咱们再捋一捋。”
根据进一步的梳理,方案还需要细化完善,处里同志又要加班了。晚上十点多,新方案基本完成,大家都陆续走了。郑北最后把方案又过了一遍,就要离开,发现袁枚没有走。
“太晚了,我送你。”郑北走到袁枚工位,打了招呼。
“老…老郑,不用了,我离家很近。”袁枚回应。
“不是住在大北头吗,怎又很近呢?”郑北追问。
袁枚只能如实回答:“我和男友租房住了,就在附近。”
“是那个叫李阳的吧?”郑北很关切的问。
“是的,您还记得他名字。”袁枚还真有些惊异。她并不知道,郑北从一开始就对她的事很关注。
“走吧,太晚了,送你一段。”
一路无语,郑北将袁枚送到了住处。
第二天上班,袁枚走到郑北办公室,对于晚上送她未说声“谢谢”感到缺了点什么,想表达一下谢意。“老…老郑,真谢谢您送我回家!”
“和我说话就那么难吗?能不能正常一些。”郑北面无表情。“去,把方案打印出来,交给陈处长。”郑北将一个U盘递给袁枚。
袁枚将方案打印出来,装订好后,一起连同U盘呈给了郑北。
“听不懂人话?拿给陈处。”郑北有点不耐烦。
袁枚被郑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诧异地翻想着,将方案送到陈处长办公室。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突然让郑北这么不开心。自此之后,就更加小心了,不再主动到郑北办公室,在称呼上,也改回了“郑处”。
而郑北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袁枚的小心翼翼而改变,反而更加严苛,经常会因为袁枚呈报文稿中的一些小小瑕疵而发火,让袁枚一时摸不着头脑,无所适从。
酝酿已久的联合执法方案,很快就出笼实施了。经过与公安机关联合行动,打掉了一个长期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制假团伙,袁枚他们处,受到了单位的通报表扬。晚上,陈处长做东,酬谢处里同志的辛勤付出和一致努力。
袁枚端着酒杯,也不敬酒,只是不停地自我狂饮。
“这丫头最近有些反常,喝闷酒呢。”陆小兰拉了拉陈处长的袖子,呶嘴指了指袁枚。
“袁枚,别喝了。那有这么喝酒的。”陈处长向袁枚喊话。
“好喝,好喝。”袁枚并不听劝,又自酌一大杯,倒头伏在桌上。
陈处长让陆小兰扶住袁枚。“这些天太紧张了,袁枚来了也就半年多,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不易啊。你们谁知道她家,先把她送回去吧。”
大家相互看看,纷纷摇头。
郑北站起身,“我没喝,还是我去吧。”
“郑北,你辛苦一下。小兰,帮着把袁枚扶到车上。”陈处长一边安排送袁枚,一边招呼大家继续喝。
郑北将醉倒的袁枚送到住处,从袁枚手机里找到李阳,打电话让出来把袁枚接回去。
不一会儿,那个叫李阳的走出楼门,看到郑北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架着袁枚,站在远处不动了。
“小子,快过来啊,把人搀回去。”郑北冲着李阳喊。
“烂货,不要了。”李阳说着,扭头回去了。
“臭小子,什么情况?”郑北有些惊诧。
“连做梦都喊着你,就送给你吧!”李阳头也不回,大声回了一句,回到楼里去了。
“什么渣啊!”郑北气炸了,但缓了缓又平息下来,重又把袁枚扶回车里,把车开到了他家。
第二天,袁枚醒来,头还在涨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里,一下子紧张起来。看见床头柜上一张纸,是郑北写的,她知道发生了什么。郑北让她暂住他家,他自己临时住办公室。袁枚双眼一下子湿润了,自己谈了几场恋爱,一直在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可怎么也找不到内心深处的那份感受,而此时此刻,忽然间像是明白了。